第十七章 梅雨计划5

    廖承东故意装作没听懂，看着范丽丽不语。

    范丽丽凑近廖承东说：“我晓得你跟我姐一直就没做真夫妻。要我跟何凤建结婚可以，我要像我姐一样。”

    廖承东很是惊讶，这等私密之事她是怎么知道的，是真知道还是瞎猜的？她到底要干什么？但他还是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说：“这话我听着都别扭，谁说我跟你姐是假夫妻？你是跟何凤建结婚，我怎么可以替他答应你？你不觉得你在说笑话吗？”

    范丽丽歪着头，很认真听着的样子，等廖承东说完，她立即说：“是的，是跟你没关系。可是，我要是说出一个秘密来，这事就跟你有关系了。”

    廖承东更惊讶了，“什么秘密？”

    范丽丽离开廖承东身边几步，然后转身面对他站定，说：“我跟陈克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我知道他是谁，在做什么。自然，我也就知道你是谁，你最想做什么。”

    一向以大大咧咧、不知深浅示人的范丽丽，今天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无疑击中了廖承东的要害，他不得不慎重起来，但这是个好的开头，他真的需要好好了解她了，就问她，“你真爱陈克吗？”

    范丽丽说：“你不要打岔，听我说完。”

    廖承东让她坐下，“你说吧。”

    范丽丽真的走过去坐到廖承东的座位上，她盯着隔了桌子而立的廖承东，说：“其实，我完全可以不跟何凤建结婚，我可以出走啊，反正这世上没人真正关心我。但我不想那样，为了陈克，我不会逃避，我要做点事情。”

    廖承东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可是他们之间还不能挑明着说，他问她：“你父亲问过你见过廖宏波的事吗？”

    范丽丽说：“他还没问我，就主动跟他讲了。这事我先前没跟你说明白。陈克死后，父亲跟我说，陈克死前给廖宏波打过电话，他的死廖宏波有责任。我请求父亲帮我查清真相，要是陈克真是被廖宏波害死的，我就要替他报仇。父亲开始不答应，不准我乱来。有天傍晚，他回家来看我们，也不知怎么的，就问我愿不愿意弄清楚廖宏波的情况，我说当然愿意了。他就跟我说，你可以想办法先去见见他。所以，我才要求你带我去见他。”

    “是你父亲让你找我的吗？”

    “你跟我姐在一起后，父亲才让我找你的。”

    这一点，廖承东早已知道，自从范市长成为他名义上的岳丈后，他就进入了他的视线，虽然他们并不常见面，虽然他还不知道他对自己的真实看法。也许，他也是想通过范丽丽进一步了解他吧。他对范丽丽说：“见到了廖宏波，知道陈克的真正死因吗？”廖承东晓得范丽丽是怎么跟廖宏波见的面，在哪里见的面。带她去见廖宏波的俞小望都把情况跟他说了。

    “他都跟我说了，他说陈克是为了保护一个秘密而自杀的，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他没说，他让我来问你。他还说陈克是好样的。回家后，我跟父亲说，廖宏波没有害死陈克，陈克是自杀的。但是父亲并没问我陈克为什么自杀，只问我廖宏波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说除了看起来有些力气，没什么让人惊奇的。姐夫，我没把要找你的想法告诉父亲。”范丽丽说这些话时并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了。其实，说出了这些话后，范丽丽觉得自己终于轻松了许多。

    廖承东觉得应该彻底弄清范丽丽的真实想法，说：“你爸应该知道陈克是怎么死的，所以他才没问。”

    范丽丽说：“他晓得，我也晓得。那个秘密就是铜矿图纸。”

    廖承东听着，既放心又不放心，放心的是，范丽丽的立场显然是站在他这边的，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所谓的秘密的？让假的廖宏波跟范丽丽见面，是谢为顺有意安排的。之所以这样做，除了弄清范丽丽要见廖宏波的真实意图，也借机让真的廖宏波更好地掩护起来，还可以让小鬼子、范市长还有何满庭他们都彻底相信廖宏波只有一个——就是住在城外的军统头目廖宏波。廖承东直接问范丽丽说：“你是怎么知道图纸的事？”

    范丽丽说：“陈克出事前几天，何凤建来找过我，拐着弯跟我打听图纸的事。现在仔细想想，何凤建找我问图纸，说明图纸很重要，他肯定也在找。我就推断出，陈克是为了保护图纸而自杀的。”

    廖承东不觉对范丽丽点起头来。如此看来，范丽丽对陈克不是虚情假意，更不是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廖承东忽然觉得，安排她跟假的廖宏波见面是不恰当的，这不仅会让假的廖宏波面临危险，也会把范丽丽推向前台。他能料到，范丽丽去见廖宏波，一定会被特务监视到的，况且他们是在假的廖宏波住所不远处见的面。虽很担忧，但廖承东还是很高兴。他明确知道了范丽丽的立场，别她年龄小，心里却早把大是大非看得清楚，而是居然不让她父亲看出来，这是陈克的功劳，他必须保护好她。他对她投去信任又热情的目光。范丽丽还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了。

    廖承东看着窗外，并没人走动，对面山上的鸟叫声很清晰地传过来。他走到窗户边，回头对她说：“你见过你姐了吗？”

    范丽丽说：“还没有。你不答应我，我哪都不去。”

    可是，她提出的问题太难办了，何凤建不是他，范丽丽也不是范媛媛，婚姻生活是秘而不宣的两个人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控制得住。他说：“丽丽，你的要求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的意见是，你干脆不要答应结婚这件事。”

    “晚了，我已经答应了。姐夫，这事你能帮的。”

    “怎么帮？”

    “借你家的神鸡一用。”

    廖承东又是吃了一吓，“什么神鸡，就是只普通的公鸡。”

    “你别骗我了，你不在家时，我陪我姐睡过几夜，她半夜起床对鸡说话，我都听见了。”

    “她说什么了？”

    “说什么我复原不了，但我记得，我姐喊它菩萨，求它保佑你，保佑她的家。姐夫，我晓得，那只公鸡是从庙里带过来的。我还去问过李妈，李妈也说鸡确有神性，她还悄悄跟我说，肯定是菩萨附在鸡身上了。”

    只能如此了，但愿哥哥能知晓他的用意，到时真的能帮上范丽丽，廖承东想着，只好说：“既然你以为那是只神鸡，那你就跟你姐借。”

    “不能跟我姐借，她不会同意的。”

    “我会跟她说的。”

    “姐夫，你最好找个合适理由，我姐疑心本来就重，把她的病惹发了就不好了。”范丽丽的语气变得轻轻柔柔起来。

    廖承东点点头，温柔本该是她的本性，她小小年纪，居然扭曲着做人，真的为难她了，他说：“丽丽，最好不要指望什么神鸡，要是它帮不了你，吃亏的可就是你。”

    “我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不跟你说，这是女孩的办法。”范丽丽调皮地说着。

    廖承东让范丽丽去他家多陪陪她jiejie。范丽丽知会了，高高兴兴走了。廖承东看看表，该上班了，直接带着黄正文等人上街征集粮食和棉花去了。

    晚上，廖承东回到南山的家里，没看到范丽丽，就问范媛媛丽丽来过没有。范媛媛说早来了，在隔壁房里逗鸡玩，又说：“meimei真怪，以前看到那只鸡恨不得杀了，今天来了，对我态度也变了，还要去看鸡，一直都在跟鸡玩呢。”

    吃饭的时候廖承东去喊范丽丽，见她怀抱着鸡，自言自语道：“你要真是神鸡，我结婚以后，你可要真保护我呀。”那鸡把脖子伸得长长的，见廖承东来了，咯咯叫了起来。范丽丽转面对着廖承东，说：“它很乖，应该听懂了我的话。”

    廖承东说：“吃饭吧，回头再好好跟它亲热。”

    吃饭的时候，廖承东当着范媛媛面聊起了范丽丽的婚事。范媛媛问范丽丽：“你同意了？”

    范丽丽点点头。

    范媛媛说：“丽丽，你看上何凤建什么了？”

    范丽丽说：“都看上了。”

    范媛媛就不再做声了。

    吃了饭，范丽丽就走了，并没提及借鸡的事。廖承东随后问范媛媛：“你怎么看丽丽跟何凤建这桩婚事？”

    范媛媛说：“我妹性子刚烈，喜欢玩，打小就不听父母的话。以前她妈也管过她跟几个富家子弟玩的事，但她就是不听，不仅不听还故意带男孩回家，气得父亲和她妈杀了她的心都有。可自从跟陈克认识后，她变了，但陈克死后，她又变了，整天不着家，即使回家也是闷头不做声，我晓得她还惦记着陈克。”

    “你赞成丽丽跟何凤建结婚吗？”廖承东问范媛媛。

    “我不管她的事，也管不了。我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范媛媛的冷漠让廖承东看出了范丽丽以前对她姐的伤害太深，廖承东不再说了，而是提到了那只鸡，“鸡这几夜好像很安静，你照顾得好。”

    范媛媛说：“不是我照顾得好，是没事情发生。”

    廖承东看着范媛媛，他真的有点弄不清她的病是不是彻底好了，就说：“你meimei跟我说，你喊那只鸡是菩萨，它真是菩萨？”

    范媛媛看了廖承东一眼，笃定地说：“你不相信我相信。”

    正说着，就听那鸡就在隔壁房间里扑腾着，鸣叫起来。范媛媛放下饭碗，说：“不好，有大事了。”

    廖承东也放下碗筷，就随范媛媛去隔壁房间查看。那鸡见他们打开了门，立即振翅飞起来，飞出去了。廖承东就追。外面黑洞洞的，看不清那鸡飞到什么地方。廖承东嘴里呼鸡，就沿着山脚走。走了没多远，他听到前方有人声传来。他马上朝前走去，看到新修的路上出现一点亮光，像是有人划亮了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