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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鸡鸣虎怒2

    何琴音跟范媛媛在陈克的坟前一直待到日头偏西还不肯回家。坟起的不高,半山腰上的一小堆黄土,周边的杂草正在疯长,山上杜鹃正开着,火红火红一片一片。从石头缝里长出的不知多少年的松树歪着身子,一枝枝桠正好伸向陈克的坟头上方。何琴音跟范媛媛采来杜鹃插在坟上,怕雨水将黄土冲刷下去,又搬来一些石块在坟前码上,还不肯让烧着的纸钱很快熄灭,就一张张慢慢地烧。

    望望西天的太阳,已经快擦到身后那边山顶了,何琴音觉得该回去了,就对范媛媛说:“我们回去了。”说着又在坟前跪下磕头,说:“陈克,对不起你,我没能让他送你最后一程。他去了平沙洲,这会应该在回程的路上,可是我都下山几次去迎他,都没见他回来。你不要怪他,你们是最好的兄弟,你还是我俩的老师。可是老师,我害怕,我害怕让他知道你的事,我不知道怎样跟他说。你在那边好好的,在天之灵护佑我们,保佑我们完成任务,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老师。”

    范媛媛也跟着在何琴音身边跪着,何琴音说完,她接着说:“陈老师,我们走了,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何琴音跟范媛媛下了山后又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只是还是不见廖承东身影,俩人只好回城。

    回到家里,李妈跟她说,老爷少爷还在等着她一起吃晚饭呢,何琴音就去洗了把脸,然后才去餐厅,在桌前坐下。她没有胃口,但见父亲跟哥哥还在桌前坐着不肯吃,就说:“你们吃吧,不要等我的。”

    何凤建说:“你都累了一天了,该等你。事情都办好了吧?”

    何琴音点点头,立马接过李妈盛来的饭碗就吃。

    何满庭还是不吃,问何琴音:“廖辉怎么还不回来?快八点了,再不回来饭菜都凉了。”

    何琴音说:“是啊,我也着急呢,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吃吧都吃吧,要回来也该回来了。”

    何凤建端起碗说:“可能是俞春红留他,不让他回来吧。”

    何琴音说:“那不可能,日本教练不会在那过夜的。”

    何凤建说:“教练这次可能又没去。也是波田惯着他,说好一块去的,去过一次就不想去了,根本没有规矩。”

    何琴音说:“他能吃得了那苦吗?那么远的路,又是爬山又是涉水的,让你去你也不想去。”

    何凤建笑着说:“meimei你是在变相表扬廖辉吧。不过,他还不错,还听话。对了,他走时跟你怎么说的?”

    何琴音说:“没说什么。你们又不是不晓得,廖辉又不是爱说话的人,回回出门都是我主动找他说话,叮嘱几句。”

    何满庭父子根本不是真的关心廖辉回不回来,而是关心廖辉有没有得到陈克已死的消息,这也是他俩迟迟不肯吃饭的原因。他们想:如果陈克跟廖辉是青春战队的主要成员,陈克死了,廖辉不会不知道,若是这样,得到消息后的廖辉不回家就很正常,某种程度上,他们是愿意看到这种结果的。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弄清青春战队接下来的动作才是最主要的。

    几个人边吃边说着话,一会,就听到李妈跟廖辉打招呼的声音。

    何琴音就想立即放下碗出去迎他,但她没动,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有任何失常的表现。

    廖承东进到院里,就想,都这时候了,晚餐肯定吃完了,就直接进了厨房。这时,他听到那只鸡“咯咯,咯咯”的叫个不停,就像是迎他回家,又像是喊他,“咯咯咯咯”听起来就像“哥哥哥哥”。李妈先招呼他快去吃饭,听鸡叫了,走向他,说:“那鸡真通人性呢,知道你回来了,喊你呢。”

    廖承东说:“我去看看。”

    李妈小声说:“不用你去了,我去看看就是了。可不能让老爷听到,老爷几天前就让我把鸡杀了,我舍不得。”

    廖承东说:“还是去看看吧。”

    李妈把鸡搁在厨房隔壁柴房里,用篓子罩住。李妈就找来火柴,廖承东接过来,先进了柴房,他划亮火柴,就见那只鸡立即拍着翅膀,伸长脖子对廖承东“呜呜呜——”鸣叫起来。

    廖承东觉得这鸡不平常,就在鸡篓前蹲下来,一直手伸进鸡篓,那鸡又“咯咯咯咯”叫起来,还不时啄着廖承东的手。

    廖承东知道,它“咯咯”叫着,其实就是提醒他,哥哥在喊他。

    那李妈更觉惊奇,又有些慌,忙去找来破衣服将篓子全盖住,说:“再叫,我真要杀了。”见廖承东手里的火柴已经燃尽,快烧着手了,忙上前吹了火,说:“快去吃饭吧,都在等着你呢。”

    廖承东走出去,心里就想,一定出了什么事,又不好问,只说:“我就在厨房吃。”就进了厨房。

    这时,何凤建来了,见廖承东一身泥水,好生奇怪,更觉可疑,问:“你这是怎么啦?”

    廖承东说:“那地方真的就不是人能去的地方,发了山洪,差点没命了。”

    何琴音也来了,对廖承东说,先去洗洗再来吃饭,父亲还等着你呢。

    廖承东一边洗一边想,何满庭父子都等着自己吃饭,一定有大事发生。洗毕,他穿戴一新进了大餐厅。

    何满庭指着身边的座位让廖承东坐下,又让何琴音给廖承东盛饭,问廖承东说:“那边情况怎么?”

    廖承东就在身上找账册,忽然想到放在盥洗间了,说:“我去拿账册,让你过目。”

    何凤建说:“爸是问你怎么弄了一身泥水,被人追到河里了?”

    廖承东说:“可不是嘛,回来时过河,山洪爆发了,河水一下子涨得老高,把唯一的小桥都冲垮了。幸好,那时我已经过了大半个桥,要不然真的被水冲走了。”

    何凤建问:“教练没跟你一起去?”

    廖承东说:“他是去了,不过刚出城没一会他又回去了,他实在是不想去。”

    何满庭问:“那边落雨了吗?”

    廖承东说:“听他们说,那边昨夜落了半宿,早上又下了好一阵,我去了雨才住。”

    何琴音说:“我们这边没下几滴就停了,山里山外就是不一样。”

    何满庭说:“平沙洲只怕也被淹了吧。”

    廖承东说:“怕是淹了,我回来时都淹了一半。”

    何凤建说:“所以说那地方根本不适合人住,俞春红居然还办厂,就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真是服了她。”

    廖承东说:“俞春红说,春夏两季不指望赚钱。我看这次大水她那厂就很危险。”

    何琴音说:“要是上游也下大雨,肯定危险。”

    何满庭说:“不说她了。廖辉,跟你说一个人,他死了。”

    “谁?”廖承东停止往嘴里送饭。

    “陈克。”何满庭说。

    廖承东听着,顿觉天旋地转起来,手在发抖,抖得筷子都拿不住。他知道了,为什么那只鸡突然就叫起来,原来真的出了大事。可是,他不能失态,不能让他们看出什么来,何满庭主动跟他说就是要看他的反应。他吸了一口气,紧缩了一下身子,果然好多了,他抓紧了筷子,扒了一口饭到嘴里,看着何满庭问:“他怎么死了?”

    何凤建这时说:“我接到情报,称有人正在一家照相馆私下买卖铜矿资料,我立即带人过去,包围了照相馆。正要进去捉拿,不想陈克走了出来,我想请他去说明情况,谁知他就对自己开了一枪。父亲跟你说,是知道你们关系不错,平时多有往来。廖辉,我要告诉你的是,现在,日本人正查此事,你要是知道一些事情,就主动说出来吧。”

    “我能有什么事?”廖承东立即反问他,他咀嚼着嘴里的饭,拼命压住泪水不让流出,把悲伤吞到肚子里。

    何凤建说:“你不要激动,不管有事没事,反正你们关系不错,你都该说清楚。没事可以将自己跟这件事撇清关系,有点小事我也能替你摆平,这也是给范市长一个交待嘛。”

    “你是说,是范市长让我去跟他说明情况的?”廖承东问。

    何凤建说:“最好你去说一下。”

    何满庭这时说:“陈克肯定不会平白无故自杀,他就是畏罪自杀。你跟他多有来往,这件事不可能不牵扯到你,你要是知道一些情况,主动跟你哥说清楚,去不去范市长家倒无所谓。毕竟是家里人,有话好说,你哥不会不关照你的。”

    何凤建也说:“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铜矿资料和图纸就是陈克身上。他自杀一方面是畏罪,一方面就是不肯把东西交出了。他跟你说过此事吗?”

    廖承东立即摇头说:“我不知道。不错,陈克是跟我常有往来,可我们在一块也仅就谈谈文学什么的。他那人我多少有点看不惯,喜欢卖弄,喜欢出风头,还经常跟我打听生意上的事。他不是有个商行吗?他说生意做得不错,他不满足,要扩大规模,还让我关照一下。”

    何凤建问:“你们提到过铜矿资料吗?”

    廖承东想了想,说:“有一回好像是提过,我不知道什么资料,就没搭理他。”

    何凤建问:“他最近有什么异常活动吗?”

    廖承东又想了想说:“要说有什么异常,现在想想还真的有。前些日子,他就喜欢跑来找我,喝酒谈天什么的。他还说他有个发财的机会,问我有没有兴趣。我又不是做生意的人,再说即使跟他搭伙做生意,他把我卖了我还替人家数钱呢。”

    何琴音生气了,说:“廖辉,你这话我不爱听,你就比他差?我不承认。”

    何凤建说:“要说精明鬼头,陈克是比廖辉强。”

    何琴音说:“人太滑头也不好,久了就识破了。我不喜欢廖辉成滑头滑脑的人。”

    何满庭摆摆手,让他们停止这个话题,对廖承东说:“范丽丽为这事正烦透了心,你吃完饭跟琴音去她家一趟,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