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侠肝义胆13

    后门是不常开的，陈克跟伙计吩咐过，进出只走前门，他自己平日也不走后门。今天走后门，一是因为事情急，从小巷插过来节省时间，二是尽量不让很多人看到他进来了。可是，当他掏出钥匙开门时，他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着的。陈克立即意识到情况异常。他急忙将随身带的资料放到墙头上。土坯墙经年杂草丛生，墙根一棵树的枝桠正好覆盖住墙头，活的枯的纠缠在一块，在里面藏点东西，很难被人发现。陈克藏好东西，不慌不忙进了小院。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前排房子和小院，寂静无比。

    这个时候，伙计郑大哥应该在门面做生意，他喊了一声郑大哥，不见人回应。陈克转身朝左边平房上方望了一眼，真的看到一个人就藏在屋脊后面，只露出一丛黑头发。他知道这里已经被人控制了，一定是何凤建的人，他无路可逃了。陈克没有去前面门面，而是迅速通过外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有他一间房，是他办公用的，有时他忙累了，也会在此休息。

    此刻的陈克脑筋飞转着，他得果断采取措施，将资料的事与沈海云和廖承东撇清关系。他走到房门前，见窗户也是半开的。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轻轻推门进去了。放在桌上的那部电话机第一个进入他的眼帘。陈克突然有了主张。他迅速抓起电话，毫不犹豫拨了廖宏波的电话。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正是廖宏波。

    陈克说：“廖老板，有桩生意我想跟你谈谈。”陈克边说边把目光扫过屋里的角角落落，他看到了一个人，就站在临街窗户的窗帘后面。陈克没有惊动那人，反而镇定下来，坐到椅子上。

    廖宏波在那头问他是谁，陈克说：“你是故意的还是不相信我了？我是陈克。”

    那头笑着问什么生意。

    陈克说：“我相信你会感兴趣的。”陈克故意放低声音，对着话筒说道：“正是多方都在搜寻的铜矿资料，东西我拿到了。”

    那边的声音就高起来，“你说什么，东西在你手里？你小子怎么搞到的？”

    “廖老板，这艰难的过程我就不必告诉你了，你只用回答我，想不想要？”

    “肯定要，要定了。怎么，你是要拿它跟我做生意吗？”

    “那是当然，我要结婚，我还想买房买车呢，就凭写写稿子，做点小买卖，我哪娶得了市长大人家的千金呀。”

    “可是，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的。要是来路不正，或者是个假的，你也不会忍心坑我吧。”

    “你说得对，东西肯定是真的。我跟你吐露一点，东西是从何会长家流出来的，能假吗？”

    “是你偷出来的？”

    “我哪有那本事。不过为了弄到它，我也是冒着风险啊，我跟何会长他家的人那也算是混得不错的，尤其是他女儿女婿，为了搞掂他们，我几乎快当孙子了。不知道的人都说我是攀龙附凤，其实我是自毁名声啊。可是，我跟你说，就这样，我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事，何会长根本就没告诉他们，倒是我惊动了他们。弄得何琴音一见到我就让我想办法，说我小说都能写，找东西肯定不费劲。推理能力强啊，一套一套的。你听，这哪跟哪呀。”陈克说着说着就将双脚架到桌上，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女儿帮父亲找东西理所当然，只是廖辉不一定那么热心吧。”

    “嗨，甭提他，小女孩似的，脑子不想事，跟舅娘倒是打得火热。也不怕他舅子妒忌，哪天他一生气一枪崩了他也不可知。”

    那边一阵笑声，“你是瞎cao心，不说他们了，你到底是如何弄到的？”

    陈克站起来，面对着墙，故意轻声说：“东西是何满庭情妇带出来的，估计她是不晓得这东西值钱，也或许没人识货。她跳河后，人家才从她那随身带的一个大包袱里看到的。总有识货的，七拐八拐就到我这了。我跟你说，我是花了大本钱的。不过，值得。”陈克坐下，又把脚放到桌上，双腿抖动着，将桌上的茶杯打翻了，他不管，依旧说：“廖老板，你想要那就快点，我有下家的，好东西不愁没人要。”

    “你不会跟日本人做生意吧。”

    “那倒不至于，我虽需要钱，但让我跟日本人直接做生意，我怕做不来。”

    “你可以跟何满庭谈谈呀。”

    “老哥，说你是精明人，你怎么犯糊涂了。我把东西给他，他当我是贼我怎办？到时不光拿不到一分钱，只怕性命都难保了。”

    “说的也是。”

    “你只说，你要不要。”

    “我要，可你总得让我看看东西吧。你在哪？”

    “我在商行，但东西不在这里，我总不会傻到将东西放在人家随便一想都能想得到的地吧。”

    “那我们见一面，在哪见面？”

    “地方、时间你定吧，我随后就到。”陈克站起来，将听筒在耳边贴紧再贴紧，他不能让躲着的人听出来廖宏波说的地点。

    廖宏波说还在上次见面的茶楼后见面后放下了电话。陈克也挂了电话，却在桌前站着，做思考状。

    躲在窗帘后的人直到现在还是没动弹一下，这个人正是何凤建。

    原来，何凤建通过仔细研究周大富的交代材料后，制定了一个计划：从掏粪工入手，彻底查清周大富背后的人。第一次，也就是抓刘铳子的那晚，他抓走了几个掏粪工。只有一人提供的信息对他有点用。那人说，那几天，周大富收留过一个陌生人，那人神神秘秘，一会穿男装，一会穿女装，让人弄不清到底是男是女。但见周大富高兴得屁颠屁颠的，估计是个女的，是不是恋人也难说。何凤建问他，那个神秘人来时带了什么东西。那人说，背着一个大包袱。

    何凤建断定此人极有可能是沈海云，即使不是她，那也跟廖辉俞春红他们认识。可惜的是，那人再也提供不出更有价值的信息。何凤建决定一面分批次将掏粪工人一一抓来审问，一面密切监视他们。他知道，这种拉网式排查可将这些混在最底层又没文化的人搞乱，他可以在乱中取得有用的东西。

    谁知周大富遭遇不测之后，廖宏波立马将自己的人送走，通过第三方将一批新人替代进去。所以，何凤建的行动收获不大。但也有意外收获。掏粪工中，有一个想借机献媚捞好处的，向他提供了一条线索：掏粪工中有不少人是廖洪波的人，廖宏波将他们送走了，但有一人他几天前还在街上看到过。陈克顺利就将那人抓获。原来此人正是廖宏波在掏粪工中的小头目，曾经还跟陈克一起吃过饭。那人供出陈克跟廖宏波的关系，加上昨夜来码头时他看到了陈克。何凤建随即将目标锁定在陈克身上，只是派人找他一夜半天也不曾见人。何凤建就来个守株待兔。他没有穿服装，带的几个人也穿便衣。半上午就来到明珠商行，将老郑赶出去。老郑也是聪明人，从后门出去了。

    躲在窗帘后的何凤建，听出来陈克是在跟廖宏波通话，暗自高兴，本想立即动手抓人，但听着听着，他为难了，东西不在他身边，还不宜行动。

    何凤建就那样亲眼看着陈克走出去了。他立马带人尾随其后。

    陈克知道，他被盯梢了。他不能让廖宏波跟自己一起被抓。跟廖宏波吐露消息，是要告诉他跟何凤建，不要再在廖辉身上打主意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私人行为。

    陈克前面走，何凤建后面跟。走了好长一段路，还不见陈克停下来。何凤建怕陈克跑了，他马上闪进一间店铺，拨通了日本特务机关的号码，让他们马上派兵过来。

    陈克还在走，差不多要走完一个街区了。这时，他看到对面日本军车开来了，他知道那是宪兵。

    他立即闪进一家日本人开的照相馆。

    店主见他来了，立即过来招待他，问他要不要照相。陈克清楚他脱不了身，只怕藏在墙头东西，自己的人也难找到。他得想办法，可是，现在看来已无可能了。他说：“来个全身照吧。”

    照了相，交了钱，他出来了。门前日本人一排站着，正端枪等着他。

    陈克立即掏枪，连发几颗子弹，打死了一个。但日本人没有向他射击，他们要抓活的。陈克知道，手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了。他毫不犹豫趴倒在地，手枪压在他正胸下，接着，他扣动了扳机。

    这个幕，坐在对面茶楼的廖宏波看得真真切切。

    此时已近中午，何琴音跟范媛媛刚从厂里回来，正好走在这条路的那一头。他们听到了枪声，何琴音对范媛媛说：“范小姐你先回家吧，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范媛媛说：“我跟你一起去。”

    何琴音依旧领着范媛媛就往那头走，见许多人慌张地奔跑着，有人喊着：“杀人了。”

    何琴音逆着人流拉着范媛媛继续跑，到了照相馆，见一人倒在血泊里，一个日本兵蹲在他身边，用手将他翻过来，试试他的鼻息，然后站起来，摇摇头。

    何琴音走上前，她看清楚了，是陈克。顿觉天旋地转，差点倒下去。几乎同时，范媛媛也认出来了，只见她大喊一声：“妹夫——”撒腿直奔陈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