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话 办公大厅

    回河南老家的几天时间里，老刘几乎都不怎么着家。

    村主任答复老刘，想在村子里建小学，还得需要乡镇一级政府的审批审核，包含用地性质的所属变更，教育部门的资质批准，以及对老刘本身的资质审查。

    老刘除了年夜饭和大年初一早上的饺子，是和老婆孩子一起吃的，其他时间都在村委会跑进跑出，忙着落实捐赠学校的事。根据村主任的介绍，老刘还需要到乡政府以及县政府的一系列部门去办理审批手续，而这些手续都办下来的话，估计得耗上大半个月时间。

    老刘马上给北京的杜斌打电话“请假”。

    四个果蔬配送站的业务在年后重新开始运转，用杜斌的话形容，每天的订单如同雪花一样飞舞进来，电脑的数据库与日俱增，所有环节的人都忙的不可开交。杜斌得知老刘在老家要捐赠小学，当然十分支持，同样作为河南人的杜斌，深深为年长自己二十岁的老刘深感钦佩，让老刘踏踏实实办完事在回京，配送站的业务不用cao心。

    杜斌给老刘吃下了定心丸，老刘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全身心的投入到捐赠学校的事情上。好容易盼到了初八政府上班，老刘借了本家兄弟的摩托车，去了二十里外的县城。

    今天是县政府第一天上班，老刘七点半到了县政府附近，找了家早点摊，美美地吃了顿老家的经典早餐，胡辣汤加油饼，看了看手表，八点一刻，老刘结了账，骑着摩托车开进政府。

    进县政府的人很多，看起来都是憋着过年假期着急办手续的人们。老刘下了摩托车，推着进了政府大院，将摩托车停在了车棚里，两个叼着烟卷的年轻保安在指挥着办事群众停车，时不时的大声吼上两句，以示威严。

    老刘锁好摩托车，带上自己的挎包，这里面装着村主任所说的一切证明和手续，老刘光准备这些就足足花了好几天时间。

    进了一站式办公大厅，老刘发觉自己还是来晚了，此时领号排队的人已经列起了长龙。老刘领到了0226号，看了下电子屏幕，前面还有四十六个人，老刘在等候区找了个座，安静的坐了下来，打开挎包，一一审视着自己携带的资料和手续。

    等了办个多小时，老刘困意渐渐上来，哈欠连天，忽然闻听广播，“0226号到6号窗口”，老刘一个激灵，直奔6号窗口。

    窗口里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性工作人员，正面无表情地向老刘伸着手。

    老刘一怔的功夫，工作人员就已经失去了耐心。

    “愣啥呢？把排号给我！”

    老刘回过神，赶忙将排号塞进她的手中，尽管如此，还是领到了工作人员的一个白眼。

    “办啥事儿？”

    “哦，俺想在俺村里捐建一所学校，村领导说让俺戴着这些手续得到县里审批，麻烦你帮俺看看……”

    老刘将挎包里的一叠手续恭敬的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也是一愣，随后又似是而非地笑了。

    “捐赠学校，看不出来你还怪有钱了啊，比我这公务员可强多了啊！”

    老刘陪着干笑，点头。

    可谁知这个工作人员将资料看了还没一分钟，就将资料甩到老刘面前。

    “不中！这些资料不全，你还需要提供你在北京的一些证明，另外，你不能先到我这里来办，你得去县教育局的窗口先去提交申请。喏，就在那边……”

    老刘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县教育的办公窗口在另一边，而那边也同样排着长长的队伍。老刘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又要领号，重新排队么！

    “同志，俺就是想给村里办个好事，俺花钱捐个学校，咋还需要这么多手续和资料呢？俺北京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俺，你看能不能通融下，快点帮俺批准了吧……”

    “开什么玩笑！”工作人员一下子提高了嗓音，像是母鸡丢掉了鸡蛋的尖叫，“这可是堂堂县政府，你咋可能不按照正常程序走呢？少来这套，下一个！”

    工作人员一摆手，示意老刘退下。

    老刘心里憋屈，也无可奈何，收起资料又去领了一个号，站在教育局的窗口下排队。

    二十分钟后，总算轮到老刘。

    “对不起师傅，捐赠学校这个事不是俺教育口儿说的算，你得先去国土局去审批，有了项目用地，才能到俺这个部门提交申请。”

    这次工作人员态度倒是很好，但前后只用了三十秒时间，又将老刘推向了国土局。

    老刘站在人来人往的办公大厅里，看着国土局的窗口前，依然是长长的队伍，老刘郁闷地走出了大厅，站在门口连抽了三支烟，有心一走了之，不办这所破学校了，可转念一想，这次回家不就是为了要办这件事么，这件事若能办成，将是积德行善，造福子孙，在村里扬名立万的公德大事。

    老刘收起自己的憋屈和不耐烦，灭了烟，重新排了国土局的队伍里。

    老刘数了一下，自己前面至少还有九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或多或少的资料手续，抖着腿，踮着脚，似乎都很焦急。可老刘却发现窗口里的一个男工作人员，却在拿着手机发短信，完全无视窗口外的办事群众。

    “同志，麻烦你能快点么，我还有事……”群众忍无可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看得出也是忍了很久，实在憋不住了。

    “急什么急！就你的事儿着急？我一上午要办里多少个手续，我这么大工作量我不着急么？找我办事，你还催我！再催我不给你办了！”

    提意见的群众被训的像个孩子，面红耳赤，也不再吱声，抱着手续看着工作人员慢条斯理的发讯息。

    好容易两分钟后，对方满意地合上手机，接过了手续，竟看了不到五秒，一把重新摔在群众的手中。

    “资料不全！回去补充！下一个！”

    群众一下子急了。

    “诶？我的资料怎么会不全，是你们的同事告诉我这么准备的啊，你看都不看……”

    窗口里的男人眼皮一翻，淡淡地说，“我同事说的，你去找他办理，我上班就得按照我的方式提交手续，我说不全就是不全！下一个……”

    群众气的满脸通红，挽袖子想继续理论，被后面来办事的人给小声劝住，“算啦算啦，得罪他们以后你啥事也甭想办成，回去买上两条烟再来，保准一次就成！”

    被气的半死的群众没有办法，又不想耽误后面的人，只得瞪了里面的工作人员两眼，气呼呼地走开。

    老刘在队伍里看的真切，中间几次都想上去劝一劝，但还是忍住。老刘清楚，老家的这种办事风气就是这样，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官老爷架子大，乡里乡亲都心知肚明，只是真遇到自己身上，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