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话 蜘蛛人

    郭英拿着信递给马猴儿的时候，他刚打发走两个送餐的伙计。

    马猴儿眉头一皱，递过来看了看信封，转手丢到一边，自己进了屋。

    郭英把信捡起来，追进屋去。

    “要看你自己看去，我没那闲工夫看这扯淡的玩意儿！”

    屋里传来马猴儿一句呵斥，就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回应声。

    不大一会儿，马猴儿换了身整齐干净的衣服走出来，身上还挎着他从前常用的黑色皮包，直奔街对面的公交车站。

    公司虽然暂无法注册，但业务还要拓展，马猴儿这次是为自己而战。

    国庆节将至，全市已经逐渐装扮起来。

    红色的国旗已经插遍了北京城的角角落落，广场上，街角处，都装点上了艳丽绽放的鲜花，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笑容，也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七天长假策划着，准备着。

    赶在下午三点前，马猴儿来到了永外大街，沿着路由西向东溜达了一会儿，一座气派的大厦进入马猴儿的视野。

    写字楼拐角的地下车库，不少的车辆进进出出，而写字楼正门也很繁忙，两名保安左右分立，不少白领模样的人往来穿梭，但每个进门的人胸口都戴着胸卡，在保安的严密注视下，刷卡进门。

    眼前的这些信息，让马猴儿的第一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公司，而且人员众多，业务繁忙，如果能把这家公司谈下来，自己和郭英恐怕将要再招五个员工了。

    马猴儿远远的看着，心里不免有些兴奋，寻思着进还是不进，可自己没有胸卡，又怎么能进的去……

    马猴儿就这么站在一边观察着，暗自着急。

    忽然，一个送快递的小哥，从大门走了出来，他笑着和两个保安打了招呼，径直走向自己的电动车，熟练的骑上去，向马猴儿的方向骑了过来。

    “拦着他！问问他是怎么进去的！”马猴儿上前一步横在小哥面前。

    快递小哥急忙刹车。

    “干嘛啊，不怕撞着你啊！”

    快递小哥有些生气。

    马猴儿赶忙掏出一盒芙蓉王，赔着笑脸，给小哥递过去一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哥，我想向你打听个事！”

    小哥看到芙蓉王，想都没想，接过来一支别在耳朵上，伸手又从马猴儿的烟盒里抽出来一支，点上。

    “大厅啥事儿啊，快点说，我这儿还有事儿呢……”

    马猴儿笑笑。

    “小哥，你是不是经常去这家公司里面啊？”

    小哥使劲儿嘬着烟点头。

    “那每天中午给这公司送工作餐的是哪个快餐，你还有印象么？”

    “快餐？你说的是工作餐？”

    小哥轻蔑的一笑，鼻子里哼了一声。

    马猴儿有些不悦，但还强装笑颜。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家大公司还在外面给员工订餐啊？人家都有自己的食堂好不好？连我们这样的快递公司，都专门请的阿姨来做饭，老土！好了闪开，我还要送件呢！”

    小哥说完，电笛声嘀嘀作响，骑着电动车飞驰而去。

    “食堂？”“自己做饭？”

    马猴儿挎着包，站在路边还在想快递小哥的话，突然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马猴儿和苏达一起做怡达快餐的那段时期，可谓风生水起，几乎都是订单催着人忙活，当然，马猴儿自己超高的商务洽谈能力也功不可没。

    那时，马猴儿和苏达在闲聊和沟通中，始终对写字楼等我快餐供应持有坚定的市场信心，两个人一致认为，只要自己的品牌过硬，产品有保证，维护好老客户的同时，加强新客户的开拓，那么快餐生意无穷无尽，财富会越积越大。

    可现实情况是，自从怡达快餐意外夭折后马猴儿和郭英自己又将快餐生意重新开始，从零做起，却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吃力，同时，材料成本的大幅上涨，也让马猴儿深有体会。

    尽管历经波折，拿下了灯饰城的快餐供应，但马猴儿总觉得自己没有在怡达快餐时挣得多，为此，他和郭英还专门花了两个小时，仔仔细细算了笔账，结果发现，虽然紧紧过了半年，可北京的蔬菜米面油等生活必需品，价格整体上浮不少，如果换算成本的话，更为清晰。

    原先的怡达快餐时期，每一百盒快餐的盈利是七百块多元，而现在每一百盒快餐的利润，经过郭英的计算，只剩下了不到四百元。

    整整少了将近一半儿还多！

    除了成本，马猴儿在给灯饰城送餐的这段时间，也有一些发现。

    以往，每到午饭的当口儿，市场和写字楼扎堆儿的地方，总有很多的快餐车来往不断，送餐员也进进出出，好不忙碌。

    可如今这种现象在不知不觉中少了很多，自己平时能够碰见同行的几率，好像越来越少了。

    连马猴儿也有些纳闷儿，感觉自己比以前累的多，可挣得却比以前少很多，而且非常吃力。

    而刚才那个快递小哥无意说出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马猴儿混沌的大脑。

    没错！不是自己用功不到家，而是市场已经在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快餐供应不再是挣钱的香饽饽，不再是短平快的创业项目。

    马猴儿心想，小哥说的没有错，像眼前这种规模的公司，无论国营还是私营，肯定都会配备自己的员工食堂。

    而之所以遇见同行的几率越来越小，则是因为，很多知名的餐饮品牌实体店也开启了送餐服务，而且在价格上和质量上，都比那些快餐作坊更有优势和保障。

    同样都是快餐，你说消费者会选择谁呢？！

    马猴儿看着眼前这座雄伟的写字楼，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和悲怆。

    “这条路该不该继续往下走呢？如果不干快餐，还能做点什么呢？”

    马猴儿把手中的芙蓉王放回挎包，又从挎包里掏出一盒十块钱的香烟。

    刚点燃，郭英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自己看了拆开了苏达的那封信，一看才知道，苏达因为袭警被拘役在看守所，信里表达出强烈的示好信息，希望马猴儿能和他重新开始。

    马猴儿现在哪有这个心思听这些，当即不耐烦的说到，“他进不进监狱和我没关系，他朋友那么多，有人替他cao心，用不着我……”

    正在电话里埋怨郭英，忽听写字楼门口的保安喊叫着什么，马猴儿放眼望去。

    一个保安正仰着脖子，冲八楼一个保洁大妈叫嚷着：“连安全绳都不系，你不怕摔死啊！赶紧钻回去！”

    原来，八楼的一扇窗户被打开，一个保洁大妈竟然一脚跨到玻璃窗外，拿着抹布擦拭窗户，身上竟然什么安全措施都没有，而脚下便是进进出出的汽车，和来来往往的员工，一旦失足，后果不堪设想，难怪门口的保安会发火。

    马猴儿向上看去，这座写字楼至少有二十多层，整幢楼体外立面多以玻璃镜面为主，像根冰晶一样矗立着，但因为灰尘和雨水的缘故，在很多玻璃面上已经混合成了泥痕水痕，不仅不雅观，而且还有些影响采光和视野。

    马猴儿看了片刻，猛然间一拍脑袋，兴奋地叫了一声“太棒了！”竟然忘了手机里还和郭英通着话。

    郭英在电话里问马猴儿发生了什么事，马猴儿对着手机高兴的大声说到，“丫头！你等我回去！我有事和你商量！”

    南苑路。

    马猴儿回去时已是傍晚，郭英随便做了点吃的，马猴儿片刻间风卷残云，应付饱了肚子，拉着郭英的手，神秘兮兮的商议起来。

    “为什么啊？快餐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停下来啊？”

    郭英听见男朋友说不干快餐，要转行，表现出十分的不理解，甚至还有些抵触。

    马猴儿下午的兴奋劲儿依然还没过去。

    “你听我说啊，我算是弄明白了，为啥咱们现在做的这么吃力，还收效甚微的原因在哪里了！就是因为现在的市场已经不同了，作坊式的快餐即将成为历史，换句话说，市场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

    “可我们至少在灯饰城每个月还能挣两万多块，也还不错啊？”郭英。

    “你能保灯饰城永远会用咱们的快餐？难道有一天灯饰城不会自己建立一个餐厅么？”

    马猴儿笑着说，还真把郭英给问住了。

    郭英眨巴眨巴眼睛，“那不干快餐了，咱们能干什么啊，这满屋子买的厨具和设备，怎么处理？咱们没有灯饰城的收入，存款还能坚持多久……”

    马猴儿怜爱的把食指压在郭英的嘴唇上，温柔的说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们应该做什么！”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马猴儿得意的点燃一支烟，郑重的吐出三个字。

    “蜘——蛛——人！”

    “什么？”郭英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蜘蛛人！”

    马猴儿又说了一次这下郭英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看女朋友有些发懵，马猴儿耐心解释。

    “我下午突发灵感。北京这么多的高楼大厦，清理表面和楼体是一件危险，且含有一定技术含量的事儿，我料想，北京肯定有不少专业的高空清洁公司，但这个清洁工程和吃饭一样，清洁了又会变脏，脏了还得清洁，况且，这个不仅拼的是服务，更要拼与客户的沟通。这一点，我有很大胜算！”

    马猴儿看着瞠目结舌的郭英，继续说，“这是一个高危行业，但利润也相对高，我觉得可以放手一搏！我明天就去考察一下高空设备……”

    郭英脑海里还在想象着马猴儿身上挂满钢丝，游走在百米高空的样子，实在搞不懂男朋友的兴奋点在哪里可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也就闷着头和他走到黑就是了。

    “天明哥，你说的那些设备大概需要多少钱呢？”

    马猴儿听见郭英的疑问，兴奋劲儿顿时减半，张着嘴干想，显得有些惆怅。

    “要不，要不我们找苏达哥帮帮忙？他手上肯定比我们宽裕些……”

    郭英试探着问，别再次激怒了马猴儿。

    “谁让你找他了？是不是离了他，咱俩在北京就什么都干不成啊……我就是去卖血，我也不会求他！”

    “天明哥，找达哥不是求他，他是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马猴儿噌的站起身，指着郭英，“给我闭嘴！别跟我再替他！”

    说完，马猴儿拿起衣服摔门而去。

    郭英一闭眼，听着屋门重重的关上，无奈的从兜里拿出苏达的信，捏在手里，纠结无比。

    看守所，杜斌带着王丽芳来看苏达。

    王丽芳给苏达解释，今天桃花峪生态农场引进了大批的种牛种羊，同时蔬菜和水果基地也已经育苗完毕，生态农场正式进入了运营阶段，孙晨今天就是去主持农场的庆典仪式。

    苏达一听，不禁埋怨杜斌，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去项目上帮忙，反而来看自己。

    杜斌也不反驳，笑而不语。

    王丽芳还带来了第二个好消息。

    桃花峪景区投入试运行一个月以来，村民的农家乐接待游客超过了四千多人次，保守估计每户村民的当月盈利突破万元，而景区的收入更为可观，已经接近四十万元，这还只是试运营阶段。

    这个消息倒是让苏达安心不少，忙了这么久，终于出了一点成绩。

    王丽芳突然问起马猴儿，苏达显得有些不自然。

    杜斌插话解释，“马天明对达哥有些误会，尽管达哥和我暗地里帮了他不少，可人家不领情啊？”

    王丽芳有些可惜的说道，“天明这小子人不错，就是考虑问题有些狭隘，容易走极端，怡达快餐倒了之后，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还是要想办法帮上他一把！”

    “芳姐，马猴儿的是事儿也让你cao心了，回头我一定给这小子把话带到！”

    王丽芳假装埋怨苏达，“你和他都是我弟弟，我哪能见死不救呢！你呀，平时那么沉稳的一个人，怎么竟然敢袭警呢？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诶对了！”王丽芳又想起一件事。

    “再告诉你第三个好消息，你那个山西小老乡贾小涛，出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