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话 豫人蔬菜超市

    绕过了巨堵无比的路口，出租车熟练的左拐右拐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在青年餐厅门前停下。

    “怎么样，够快的吧！一共三十五块！”司机大叔冲苏达得意的说。

    苏达付过钱，谢过司机，赶忙下车往餐厅走。

    这家餐厅在菜市口已经开了数年之久，菜品丰富多样，价格大众亲民，附近的寻常百姓和上班一族经常光顾，是朋友小聚与招待亲友的绝佳选择。

    此刻正当饭点儿，餐厅里已经宾朋满座。推门而入，凉爽的冷气让苏达精神为之一振。

    苏达眼睛环视着大厅，一眼就看见独自一人坐在靠后位置的老刘，而老刘也正起身在向自己挥着手，还是那样的大嗓门儿“小达！我在这儿！”

    老刘的大手紧紧抓住苏达的手握住。

    “兄弟，真没想到咱哥俩儿能在这里见面啊！快坐快坐！”

    老刘还是那张黑红的脸庞，粗糙的大手刚劲有力，说起话来乡音未改，苏达听着依然那么亲切。

    苏达赶忙给老刘递烟，迫不及待的问道：“刘哥，到底咋回事儿啊？你不是带着嫂子孩子一起回老家了吗？”

    老刘一乐，“先点菜，今天让哥好好请请你！”说着把菜单放在苏达面前。

    “刘哥，看来这是有好事儿啊，那我不客气了啊，正好饿了！”苏达。

    “你想吃啥就点，磨叽的像个女娃一样！”

    两人一起大笑。

    点完菜，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开。

    “刘哥，原来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北京，我还和马猴儿说起过你呢，当时我俩还都挺舍不得你走呢。”

    老刘嘿嘿一乐，嘬了一大口烟，看着香烟在熏黄的手指上来回缭绕，老刘把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徐徐道来。

    那天老刘来苏达房间里告别，把自己没用的新厨具也都送给了苏达，老刘知道苏达这个年轻人老实本分，和自己这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还有些投脾气，心里也把苏达当成朋友，所以临走前唯一道别的人就是苏达。

    第二天一家三口大包小包的上了公交车，直奔西客站。一路上老刘媳妇儿低头不语，儿子也傻傻看着车窗外的北京城，似乎永远也割舍不下这最后一眼的风景。

    到了西客站，老刘扛着最大的包就往检票口进，却被媳妇儿在身后喊住。原来，老刘儿子想在西客站广场上拍张合影，算是给自己将来也留个念想儿。媳妇儿嘴甜，喊来个农民工模样的路人，拿着手机给一家三口拍照。

    “咔嚓”一声后，路人把手机还给了老刘。

    看着手机里一家三口的照片，老刘想起几年前刚来北京的时候，儿子还只有自己的膝盖那么高，可如今个头儿都快要超过自己的胸口了，身边的老婆却已经没了当初的那份青春与向往，徒增沧桑与白发，而照片中的自己头发也已经白了一大半，当初来北京踌躇满志的目光，如今却变得呆滞不前。

    看着这张照片，老刘扪心自问：我当初不顾村里长辈的反对，非要来北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要给老婆孩子一个更好的日子么？这些年在北京没日没夜的打拼五六年逗舍不得给自己添置一件衣物，和媳妇儿节衣缩食，为的就是保证儿子过得好一些，为的就是攒钱能够在北京扎下去。

    可是，几年后的今天，自己却带着已经长大懂事的儿子，和失落伤感的媳妇，要离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选择，这样做真的对吗……

    老刘想完，转身问媳妇儿和儿子，是不是舍不得走，媳妇儿还在纳闷儿老刘的问题，儿子痛快的回答，“爸，我不想回老家，我不想走，我想喜欢上北京了！”

    儿子刚说完，老刘的眼眶已然湿润。

    老刘当即掏出一家三口的车票，当着老婆孩子的面儿撕得粉碎，当即把媳妇儿给吓蒙了。

    老刘一把搂住媳妇儿和儿子，几乎是哭着喊道，“娃儿，媳妇儿，咱不走了！咱重新开始！”老婆孩子也一起跟着老刘哭，一家三口在西客站广场紧紧抱在一起。

    自此，老刘真的就没有走。

    可下一步何去何从，从哪里重新开始呢？

    老刘先找到自己一个老乡，临时安顿了住处。后来在老乡的介绍下，仗着自己几年蔬菜生买卖的积蓄，老刘在大屯路附近租下了一个门脸房，开了一家蔬菜小超市，把老婆孩子也接了过来。

    白天，老刘早上去新发地进货，和媳妇儿一起在门店里张罗生意，晚上，一家三口就支上床板睡在里面的仓储间，和白菜大葱挤在一起。

    好在老刘做蔬菜买卖有多年心得，加上夫妻俩为人实诚，经常免去顾客买菜的零头，有时候老顾客顺手拿走一根葱一头大蒜什么的，老刘和媳妇儿也不阻拦，就是善意的还以微笑。

    夫妻俩用实惠的菜价，老实本分的服务，换来了更多的客户，附近小区越来越多的家庭主妇成了老刘夫妻的忠实客户，小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连老刘自己都没想到，在菜市场干了这么多年蔬菜生意，始终吃不饱饿不死，没想到自己用蔬菜开个小超市，居然被这么多人所接受。

    三个月后，也就是农历春节前，老刘在附近又租下一个门脸房，开了自己的第二家蔬菜小超市。第一家店开的仓促，没起名字，第二家店开业的时候，老刘左思右想，把两家店都命名为“豫人蔬菜超市”。豫，就是河南，代表自己是河南人，也是“愚”的“”谐音，寓意老实本分，这是自己做生意的根本。

    如今的老刘夫妻俩，每天忙于两个门脸的生意，由于人手不够，还专门又雇了两个人帮忙打理。一家三口在附近的小区里租了房子，也住进了楼房，儿子花高价被送到附近的小学陪读，考试前再送回老家参加考试。

    热闹的餐厅人声鼎沸，可老刘的故事却深深打动了苏达。

    苏达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红脸儿庄稼汉子，竟然在面临选择时有如此的勇气和魄力，一句看似轻松的“重新开始”意味着怎样的投入和艰辛。

    短短半年时间，刘哥成了什么样儿，而自己又成了什么样儿，惭愧之余，苏达对老刘第一次产生了敬佩之心。

    “来刘哥！我敬你一杯，你是条汉子，我苏达佩服你！”

    苏达举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