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北京一夜

    马猴儿找到房东，软膜硬泡了一阵，将原来屋里的双人床换成了两张单人床，可房东得知又住进来一个人，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马猴儿又是递烟又是哥长哥短的喊着，勉强糊弄过去。虽然单人床依旧破败不堪，但往屋里分开一摆，各自的行李各自规整好，眼前一切似乎又让俩人回到了大学时代，宿舍的韵味极浓。

    收拾完屋子，苏达坐在自己的新床单上，掏出老家的烟，扔给躺在对面的马猴儿一根儿，巡视了这间十五平米的“新家”，干净整洁多了，至少心理感觉是这样的。马猴儿一骨碌做起来，叼着烟开始穿鞋，“苏达，走！咱哥俩儿吃饭去，喝点！”。苏达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快七点了，正是饭点儿。

    哥俩锁上门一前一后下了楼，出了楼大门，马猴儿老练的冲路对面一个家电维修的伙计点头打了个招呼。马猴儿和苏达顺着路慢慢溜达着走，路边狭小而拥挤的房间里已是处饭菜飘香，刚下班回来的年轻人一波又一波迎面而来。马猴儿给苏达介绍，这些穿着看似体面的年轻人都住在这里，里面不乏有公司白领。苏达看着从眼前匆匆走过的人群，发现几乎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只是拎着包挎着包背着包的往“家”赶，自己好像能体会到这些人今天的工作很累，很辛苦。

    在马猴儿的引领下，俩人来到了宜路边一家门脸很小的东北饺子馆。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从厨房端菜给其他桌客人，见到马猴儿进来，热情招呼，“大兄弟，来了啊！想吃点啥呢今天？”马猴儿冲老板一乐：“哈哈……哥啊忙着呢？这不我大学同学也来北京了么，今天给他接风洗尘！”说着挑了个靠近电视的小桌儿坐下，仰头对老板继续说道：“哥，给我俩凉拌一份猪头rou，一盘花生米，嗯……下二斤猪rou大葱的饺子，再来一瓶二锅头。哎，要红星的啊!”老板把桌子简单又擦了擦，回厨房去了。

    苏达看着这间饭馆，总工六张小桌，坐满了最多也就是十一二个人，其他两张桌子的客人有的喝着啤酒看着墙上的电视，有的正狼吞虎咽吃着饺子，看情形是明显饿坏了。

    老板先端上花生米和猪头rou，酒也摆上。马猴儿熟练的拧开白酒，给苏达和自己各自斟满，端起一杯对苏达说：“哥们儿，咱宿舍毕业散伙饭后就再也没和你喝过酒了，来！为了你来北京，为了咱们以后在北京能站稳脚跟儿。走一个！”。

    苏达犹豫的端起酒杯，“马猴儿，你啥时候开始喝白酒了？咱宿舍都是喝啤酒的啊，白酒谁喝的了啊？”。

    马猴儿一仰脖子，“咕咚”一口，一杯已经下肚，砸吧砸吧嘴，往嘴里送了个花生米，说道：“苏达，喝啤酒那是咱们青涩的大学时期，现在咱们走向社会，成为千军万马的北漂一族，喝啤酒哪有那种成熟的气质呢！”边说边塞了一块猪头rou，“再说了！北京爷们儿都喝二锅头，你不喝这个怎么能入乡随俗呢对吧？！”。

    苏达点点头，觉得马猴儿好有道理的样子，心一横，一口把酒闷下去。瞬间觉得鼻子里一股刺鼻得酒精气味喷涌而出，剧烈咳嗽起来。马猴儿看着被呛的满脸通红的苏达，幸灾乐祸的笑着：“哥们儿，慢慢来，习惯就好了。”

    苏达猛喝了几口白开水，咳嗽过度眼泪都快出来了，狼狈的看着正哈哈大笑的马猴儿说道：“你行！算你狠！”夹起菜往嘴里猛塞。

    马猴儿第四杯已经下肚，打了个饱嗝，放下筷子和酒杯，掏出烟点了一根。

    “哥们儿，你知道我这一年咋过来的么？”

    苏达也放下筷子，拿起烟也抽上，看着马猴儿一本正经的摇摇头。

    “这一年我都不想回忆这段经历，太苦了，太孤独了，太无助了……”马猴儿说着，眼圈一红低下了头。

    马猴儿告诉苏达，来北京这一年，他遭的罪，是出生以来的总和还多。找工作，丢钱包，好容易找到工作又被无理由辞退，还被中介骗了两个月房租，遭受误会和白眼，甚至曾经在没有暖气的冬夜里，躲在被子里掉眼泪……苏达抽着烟，看着马猴儿说起的这一切，眼圈不自觉慢慢也红了。

    苏达一把抓住马猴儿的肩膀，使劲儿拍了拍，“兄弟，别怕！我来了，咱哥俩儿一起打拼吧，就像在大学时一起打球，一起玩游戏，一起追女生一样。”

    马猴儿抬起头看着苏达，有些微醉，手也搭在苏达肩上，用力的点点头，“苏达，咱们宿舍里我和你关系最好，所以我那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让你和我一起来北京。啥也不说了兄弟，你有意思！来，再走一个！”说完和苏达又是一杯下肚。

    俩人从七点喝到快九点，直到饭馆里他们是最后一桌，老板忙完厨房的事，已经坐在后桌看着电视。结账时，苏达执意要去，被马猴儿一把推出去两米，老板笑着说几十块钱儿的事，下次换个人请不就得了，马猴儿大长脸一翻，“那不一样！这叫同学情谊！哥啊你不懂……”。

    回到家里，马猴儿脱了鞋，衣服都没脱就钻进被窝里，嘟囔着什么，渐渐呼声大作。苏达看他喝多也就没打扰他，帮他掖了掖薄被。

    苏达换了拖鞋，拿着脸盆和毛巾下到一楼水房，里面其他几个租户也正在刷牙洗脸，一堆人围着三个水龙头接水。洗漱完，苏达反锁了房门，又使劲儿推了推，确定没问题，脱衣关灯上了自己的床。

    仰面躺在床上，苏达依然觉得有些头晕，但却睡意全无。

    小小的窗外，昏暗的路灯斜射一缕进来，正投射在苏达的被子上。这里安静的非常早，刚九点多，白天喧闹的景象忽然变成了静怡的后花园，甚至路上自行车骑过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是来北京的第一夜，苏达扭头看看熟睡的马猴儿，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既感动，又觉得一切未知。

    马猴儿的成长和坚强让他感动，而对于未来在北京的一切一切，他都是未知。

    是否都要经历马猴儿说的那些，是否都要深夜痛哭过才叫做成长，不是有句话正是这么说的：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