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所谓爷奶
叶心在里“常驻”的这几天，她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没什么意外的，她通过了特招考试，帝公大的录取通知书直接寄到了家里。 舒兰十分高兴，这天特意带叶心出去吃海鲜。 此时已是深冬，临近春节，大批人都回故乡了。 于是，平日堵车堵得水泄不通的城市，意外得顺畅。 舒兰和叶心两人特意打车，去了市区一家非常有名的海鲜餐厅，美美得享受了一顿。 当然，价钱不便宜。 叶心摸摸自己兜里的卡，想想里头一连串的零字，心里很有底气。 结账时，她刚想掏卡，舒兰已经用手机付了钱。 她见叶心一脸心疼，忍不住笑道： “你放心，吃顿饭的钱妈还是有的。” 叶心好奇地问：“妈你哪来的收入？” 其实这个问题，她前世就一直都想问了。 据她所知，舒兰早就不上班了，可是前世，在叶心有经济来源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独自一人付了大半的高昂治疗费用，后来似乎付不出了，才由叶心来支付。 今生，她和叶远离婚，除了留下了房子，其他财产几乎都归了叶远，可是她却并不怎么为钱担心。 难道舒兰有其他来钱的路子？ “有啊。”舒兰随口说道。 叶心眼里全是好奇。 舒兰见她有兴趣，想想女儿也大了，关于钱的事情也要让她多知道一些，便跟她解释道： “跟你爸结婚前，我买了一些理财产品，只写了我的名字，所以不管是赚还是亏，都是我一个人的。本来只是跟你胡阿姨学着玩的，没想到这几年收益不错，所以慢慢存下了一些钱。” “虽然数目不多，不过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也够我们娘两儿生活的。” “那，妈，你打算工作吗？” 舒兰立刻点头：“当然要工作，坐吃山空可要不得。” 叶心也是这么想的，又舍不得舒兰劳累，便旧事重提，说道： “妈，你不是体验过吗，你要不要试着在九霄里开一家店什么的？” 其实叶心不知道的是，舒兰这几天在家，偷偷买了个接收器。 平时，女儿上游戏，她也上游戏，除非快到吃饭点，或者家务特别多，其他时间，她就在和叶心一墙之隔的大卧室里玩。 这几天，她已经基本学会了升级，现在都三十级了，还学会了逛论坛，看攻略什么的。 只是，她抹不开面子，便始终没有告诉叶心自己玩游戏的事情。 她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提议，含含糊糊地说： “嗯，这事儿再说吧，走吧，回去吧。” 叶心心中很失望，她打算在去帝都大学报道前，给她妈好好吹吹“耳边风”。 这样，等将来她去了帝都上大学，说不定都不用打电话，直接跟她老妈在里“面对面”见。 母女两人不知道对方的小算盘，揣着一肚子美食，怀着愉快的心情，回家。 谁知，刚到家门口，看到门口等着的两个人，好心情便烟消云散。 两个头发灰白，衣着简朴，神情有些不安有些愧疚的老人，空着手，坐在两个钓鱼用得小马扎上，等在舒兰和叶心的家门外。 看见舒兰，两个老人浑浊的眼睛陡然一亮。 其中的老奶奶扶着门，颤巍巍站起来。 “儿媳妇。”她满含歉意，眼睛盯着舒兰，却看也不看叶心。 老爷爷也站起来，慢腾腾收起两个小马扎。 这动作不言自明，他在等着舒兰请他们进屋去坐。 叶心抿唇，没有像以前一样，见到这两个老人便主动地喊“奶奶”和“爷爷”。 舒兰面上闪过一丝不情愿，可是见两个老人弯腰弓背，总不好叫他们一把年纪站在门口，那像什么样子。 “叶叔叔、叶阿姨，你们好，我先开门，屋里坐坐吧。” 听说她要开门请他们屋里坐，两个老人主动忽略了称呼上的改变，这才挪动脚步，让开门口的位置。 舒兰在他们两人的盯视下，尴尬地将钥匙插进门锁里，打开房门。 结果，她刚把门打开，自己都还站在一边，还没进去，两个老人便又挪动着步伐，毫不客气地先一步进了屋。 见到这一幕，舒兰和叶心对视一眼，两母女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无奈。 而叶心的心里，更是厌烦和腻歪。 前世，叶远和舒兰离婚后，她这两个所谓的“爷爷”“奶奶”也上过门，只是当时，舒兰是躺在医院里。 两人去看望了舒兰，嘴里说得全是叶远的坏话，说他没良心什么的，对舒兰那叫一个歉疚。 可是，一听说舒兰的病要花很多钱，两个都快八十岁的老人，居然脚步飞快地溜了，从此再没出现过。 凉薄如此，叶心对“爷爷”“奶奶”只有无尽的嘲讽之心，没有半点尊重之意。 为老不尊者，为幼不敬，这叫因果。 所以，即便面对的是两个风中残烛的暮年老人，他们再可怜的做派，也引不起叶心丝毫的怜悯。 “妈？撵走？”叶心低声征询舒兰的意见。 舒兰虽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旧“公婆”，可是一向秉持仁善敬老的她却做不出撵人的事情。 “别瞎说，好歹也是你爷爷奶奶。”她嘴里斥责叶心，语气里却没有什么责怪之意。 叶心不再说话，心里却接了一句：谁稀罕这种爷爷奶奶。 母女两在门口小声说话，进了屋的两个老人有点耳背，一点也没听见。 叶老头在墙上摸了半天，没摸到开关，不耐烦地大声道： “怎么连个灯都没有，黑灯瞎火的，还不如我们小县城里亮堂呢。” 他老伴儿，叶老太赶紧道：“你不就不能忍忍，这是儿媳妇家里，又不是你家里，吵吵啥吵吵。” 话虽这么说，她的嗓门可一点都不小，在门口的舒兰和叶心听得一清二楚。 以前叶心不懂，可是现在她清楚得很，这两人说是抱怨屋子黑，言外之意还不是责怪舒兰招呼他们不周到。 她就知道，之前两人的愧疚，根本是装出来的。 因为他们很清楚，舒兰和叶远已经离婚了，她要是不放他们进来，他们还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是不知道，这两人不是一向嫌弃城里空气不好，嫌弃城里菜不好吃，一定要舒兰和叶远出钱给他们在县城买房子住，怎么突然跑到她们家来了？ 难道是为了舒兰和叶远离婚的事情？ 就在叶心思忖之际，舒兰已经进了屋。 她打开家里的大灯，照得客厅雪亮，然后让叶家的两个老人，坐在自家的真皮沙发上，还给他们泡了两杯茶。 她自己坐到沙发的侧边，距离他们两人有段距离，叶心坐在她旁边。 都坐下后，她不冷不热地问： “叶叔叔、叶阿姨，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叶老头看了叶老太一眼。 叶老太忙一脸愁苦，口中说道：“儿媳妇啊，我儿对不住你啊，他是鬼迷了心窍，都是外头的狐狸精给勾得，叫你受委屈了。” 这戏演的，真虚伪，叶心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舒兰已经下定决心要忘了叶远这个渣男，听到叶老太这么说，她心里说不上是解气还是好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干巴巴地说道： “阿姨，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在叶老太又想抱怨叶远之前，她抢先道： “对了，阿姨，我现在跟叶远离婚了，您再称呼我儿媳妇不太合适，就叫我的名字吧。” 叶老太被她的话一下子给噎住了，嘴唇蠕动了两下，还没说话，不耐烦的叶老头就大声道： “在我们两人心里，你才是我们的儿媳妇。远儿还年轻，不经事，你就原谅他一会，好不好？” 叶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叶远都快四十岁了，还年轻不懂事？他都跟蒋明霞结婚了，私生女叶雪都那么大了，叶老头要舒兰原谅他？ 这老头脑袋被驴踢过吧？ 舒兰显然也有这种想法，她努力压住心口的怒气，尽量平静地说： “叶叔叔，我跟叶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感谢你们的关心，你们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里也不禁带上了几分讽刺。 这么多年，她舒兰虽说算不上什么二十四孝媳妇，可是逢年过节也从来没少过该有的礼数。 给两个老人买过的补品，就算不能说价值千金，那也是人参、燕窝什么的都送过。 而且，只要两老提出的任何要求，要买房也好，要帮七大姑八大姨的孩子来城里找工作也好，她从来没说个不字。 在她看来，她做了这么多年媳妇，唯一不称两老心的，是没生个儿子。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生下女儿之后，产房外的两老一声不吭，当时就让叶远雇车送他们回家。 自打叶心出生，两老别说看望了，就连压岁钱都没给过一次，连孩子的满月酒都没来。 不，恐怕这两老人，连叶心的名字都不知道。 从那以后，舒兰对两个老人无比失望，待他们也就不复从前的好，面子上能过去就过去了。 只是，她虽然心里对两老很不满，可是当着女儿的面，却从来不表现出来。 家教家教，言传身教，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三观不正。 所以，即便心里有再多想法，但是表面上，她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这也就给了叶老头和叶老太一个错觉，觉得舒兰好欺负。 他们这次进城，的确是得知叶远和舒兰离婚之事而来的。 在来舒兰家之前，他们已经去过蒋明霞那儿。 那个女人一看就不好惹，加上儿子的公司和前途都要靠她，所以两老不敢惹她。 蒋明霞嫌弃两老寒碜，说什么也不让他们住下，变着法子催促叶远送他们走。 两老人想来想去，便想到舒兰这里住。 至于为什么要住城里，住下后还走不走，什么时候走，这两人心里可是有个小算盘的。 于是，听到舒兰问他们到底有什么事之后，两人终于把目的说了出来。 听说他们要住这里，叶心第一个不同意。 她压住心头的火气，皮笑rou不笑地说： “啊，两位老爷爷和老奶奶，我们家的屋子满了，住不下的。” 叶老头和叶老太这才将目光转到她身上。 这是他们进屋以来，第一次正视叶心。 “你是？”叶老太故意眯起眼睛，做出眼神不好的样子来。 叶心扭头看了眼舒兰，见她面色不是很好，知道自己出声是对的，便继续说道： “我是这家的小主人，老奶奶，你是谁？为什么要住到我家来。” 既然要装，那就大家一起装好了。 叶心也做出不认识叶老太的样子，反正从小到大，她还是前世见过叶老头和叶老太一面，刚才要不是他们喊舒兰“儿媳妇”，她甚至没想起来这两人是谁。 嗯，她语文不好，不知道儿媳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叶老太又被噎了一下，她年纪大了，岂会看不出叶心这种小伎俩。 可是看出来又怎么样呢，她从来没把这个孙女放在心上。 不，应该说，不光是叶心，就是蒋明霞生的那个漂亮女儿叶老太也不放在心上。 只要不是孙子，她一概不喜欢，也不在意。 不在意，认不认她，叶老太都不在乎。 她不在乎，好面子的叶老头可是很在乎。 “这是你奶奶。” 叶老头硬邦邦地说道，伸手摸出烟袋，看架势，竟是要在叶心她们家客厅抽烟袋。 叶心前世虽然偶尔抽烟，但那是为了镇静神经，实际上，她非常讨厌烟的味道，尤其讨厌劣质烟草的味道。 见老头一点自觉都没有，她忍不住道： “我知道对年纪大的老奶奶要叫奶奶这道理。不过这位老爷爷，你知道不经过主人允许，不能别人家客厅抽烟的道理吗？” 叶老头正要吸搓烟草的动作一僵。 “哎呀，叔叔阿姨，囡囡说话有时候不太经脑子，好话都能给说成坏话，她还小，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舒兰心里头乐开了花，嘴上却批评叶心少不经事。 叶心也暗中偷乐，她妈也是敢说，人两老刚说过要她别计较叶远“年轻不懂事”，她回头就给自己的闺女找了同样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