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无解
那个老头最终在几个禁军的保护下出了门,踏上了流放的路途。 城门口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被官兵给驱散了。游返和楚谨也随着人群散去。 楚谨摇头晃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兵器招商如此迅速,朝廷都要对辽国用兵了,可金剑山庄仍是磨磨蹭蹭,迟迟交不了货。这回我们不找他麻烦,还能找谁麻烦。估计庄老二也坐不住了,这几天必然要来汴京走动走动。” 游返叹了一口气,往日里独占鳌头的金剑山庄如今却如夕阳西下,辉煌不再了。 想不到说曹cao曹cao就到,不远处,一个人指着他俩大喊道:“游返,楚谨,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他们一看,却是庄老二。 庄老二如今一副老态,两鬓斑白,额头布满皱纹,以往仙风道骨的形象一去不返了。他身边跟着三四个彪形大汉,算作是护卫。 游返一拉楚谨的袖子,轻声道:“待会儿分头跑,这庄老二是疯子,上次差点在街上杀了我。” 庄老二走上前两步,道:“游返,别逃,今天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大概是看出游返要脚底抹油,庄老二提前打了招呼,倒让游返摸不着头脑。 “走,既然相遇,咱们都是金剑山庄出来的,叙一叙旧也好。” 游返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叙的?” 庄老二道:“怎么,你不敢来么?你敢杀宋观,你不敢来和我喝一杯?” 看来庄老二是一口咬定杀宋观的人是游返了,而事实也确实是游返做的,因此他也不吭声。 两人随着庄老二来到一家酒楼。这庄老二虽然家底不如以往,可做派仍旧奢华,这家酒楼是汴京花销最贵的酒楼之一。 一坐下来,庄老二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做的?告诉我,这次盐铁司公开招商,是不是也是拜你所赐?” 游返和楚谨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游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庄老二像是确定了什么,仰天长叹道:“好你个游返,当初真该拼了老命将你杀掉,以绝后患。” 游返道:“现在也不迟。” 庄老二睁圆了双眼,伸出双指朝着游返,“你你你……”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过是拿回我庄家的金剑山庄,将你赶走。你需要做得这么绝?先是杀宋观,然后又出阴招,你是要将我往绝路上逼么?” 游返静静坐着,沉默地可怕。 “你本来就不是庄家的人,我当初也答应留你下来,当一个富贵闲人。你的心太大,想执掌山庄。你不过是一个入赘的人,三娘执掌山庄我服气,你来,我不服气。” “想不到你不仅带走了山庄里面的铁匠,还到处故意和山庄做对。想将山庄弄垮了。你怎么不想想,若是当年山庄不收留你,你哪来的今天?真是一匹东郭狼。” 庄老二越说越激动,双手不住挥舞,唾沫差点喷到游返脸上。 游返仍旧端坐不动,可楚谨有些忍不住了,说道:“够了,二庄主,你也这么大年纪了,说话也语无伦次的。老庄主早就将山庄传给了三娘,便是看出你能力不足,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这个世上,自然是能者居之了。” “什么?你这个狂生,好好的圣贤书不读,偏要去走歪门邪道,和这个人搅和在一起,你对得起三娘?” 楚谨是三娘的远房亲戚,自然也就是老庄主的亲戚,庄老二跟他说话,便如长辈斥责晚辈了。 楚谨待要还嘴,见庄老二气喘吁吁的,手撑着桌子喝了一杯茶水,这才没有出声。 庄老二缓缓坐了下来,见游返虽然一声不吭,但神色却甚是平静,完全没有一丝愧色。 “游返,这样罢,分则两害,你回来帮我罢。我让你当三大房总管。宋观的事情我也不和你计较了。这次朝廷公开招标,竞争激烈,你也不想看着金剑山庄就这么倒了吧。” 楚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庄主,哪还有什么三大房啊,不是被你烧了一个天锤房么?就算有,别人现在也是一帮之主,哪用回你那地方受气?” 游返终于坐不住了,道:“二庄主,你还没有搞清楚现状。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一场战斗,没有退路。你若是不想金剑山庄倒下,就把山庄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庄老二涨红了脸,怒喝道:“放屁!我庄老二会怕你?不来就不来吧,我一片好心,你们当成驴肝肺了。哼,到时候看看谁先熬不下去。金剑山庄建庄近百年了,还会倒在你们两个小子手里?” 接着他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道:“小子,你我之间又不是仇人,用得着这么拼命吗?三娘叫我一声二伯,你是他夫婿,也是自己人,非要闹得出人命才肯罢休?” 楚谨笑道:“二庄主,刚刚还说我们是外人,怎么一会儿又自己人了?” “你这兔崽子给我闭嘴!” 游返正正衣襟,道:“庄老二,从你烧掉天锤房,害死三娘,我们之间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三娘的愿望是振兴山庄,第一个障碍就是你……” 庄老二突然骂道:“老子姓庄,怎么可能自己烧自家的东西?小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楚谨道:“除了你,还有谁?” “老子说了,不是老子烧的。就算三娘那丫头在,老子要拿回山庄,也不用烧天锤房,出这种阴招。” 庄老二一口气说完,又兀自喘气。 游返和楚谨面面相觑,看这架势,似乎不像说谎,要么这人撒谎起来面不改色,伪装地极像。游返回忆起有一回眼前这人曾语重心长地找自己说话,那时自己还信了他…… 楚谨道:“这时候再争辩也没有用,等着山庄垮掉吧。” 庄老二气呼呼地走了。游返却陷入沉思。 楚谨安慰他道:“不用担心,庄老二肯来讲和,说明他已经山穷水尽了。我们筹谋了好久,总算没有白费,马上就能拿回金剑山庄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忘记诺言,我可是要去江南的。” 游返沉吟道:“你说,会不会真的不是他?” 楚谨一愣,道:“怎么可能?当时庄老二召集了一大批江湖人物,整日里sao扰三大房,企图拖慢工坊的进展,拖三娘的后腿。这种损己害人的做法,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得出?” 游返道:“可他以往再怎么折腾,也未曾毁过山庄里的一草一木吧?” 楚谨道:“这……确实没有听说过……” “是啊,庄老二一向把自己视作山庄的主人,虽然平日里飞鸡走狗惯了,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对于自己的东西,还是爱惜的,怎么会派人放火呢?金剑山庄最值钱的就是三大房,当时直接就烧掉了其中之一,损失不可估量啊。” “或许,是他为了争夺山庄,昏了头了。总之,如今我们形势大好,不如喝一杯庆祝一下。” 游返不由苦笑起来。 “如果……真的不是他烧的,那事情便严重了。三娘就是被这么害死的,可我们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楚谨也心中一动,道:“莫非是金剑山庄的仇敌,要暗中打击我们?” 游返点点头:“有可能。当时庄老二收拢了许多江湖异士,其中良莠不齐,说不定对头便将人混了进来,然后觑准时机,点火烧掉了天锤房。谁也没料到,此举会令三娘怒火攻心,撒手而去。此后庄老二上台,反而遂了对方的心愿,趁机搞乱金剑山庄。” 楚谨也露出苦笑:“如果是这样,那这人的智谋也太高了吧。要知道,搞乱金剑山庄的人,正是我们。如果这人预先的谋划就是这样,我们岂不是成了他的棋子?” 游返突然心中一震,想起刘文渊的话来,胡近臣收留自己,并将东城帮交在自己手上,真的是为了削弱金剑山庄吗?如果刘文渊说的是真的,莫非趁机捣乱烧掉天锤房的人是不平庄的?他突然心中一笑,这怎么可能,那时候不平庄和自己正有交易,关系不错,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楚谨道:“不如将那次二庄主招揽的三教九流都查一遍,纵火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只要查下名单,总能发现端倪?” 游返竖起眉毛:“这怎么查?这些人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当初来了谁我们现在怎么查得清楚?” 楚谨道:“你不是将颜老安置在大名府了么?他是山庄的老臣子了,负责山庄的安全。凡是进出的人,他都有记录。二庄主虽然招揽了许多人,但这些人的名字来历都记录了下来。二庄主招人是只看名气不看能力的,这些人如果是化名,没有名气,是没办法入二庄主法眼的,所以他们只能用真名。我去找颜老,将当初的名单找出来。” 游返只能点点头,尽尽人事了,他可不指望从这些人的来历上发现些什么。毕竟,若真是对头安排混入山庄的,必然对这些人有过安排,不会轻易让人看出什么不妥,否则庄老二也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进庄。 这件事情便这样安排下去了,可万一真不是庄老二造的孽,那害死三娘的凶手就另有其人了,对于游返而言,就必须查出那人的下落。 楚谨道:“无论如何,先拿回金剑山庄再说。这二庄主还真是固执,死抱着朝廷这条线。早晚是要出局的,我们想想办法怎么将金剑山庄完好地接收过来吧。” 两人商量了一阵,游返有些心不在焉,楚谨也没什么好主意,便相互告辞分开。 回到东城帮的老巢,他想起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叫来刘师爷,问起前些天史大人府中的事情。 刘师爷只说到了飞贼被赶跑了,至于怎么引来的官差他就不清楚了。游返让他找当时在场的兄弟过来。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魁梧的大个子护院,两人都结结巴巴说话不大利索。不过反复询问之下,游返还是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确实是来了飞贼,而且是被这两个尽职尽责的护院给发现了,两人武艺不高,但胜在力气到,倒也和飞贼周旋了一阵。那飞贼轻功甚是高明,两人连飞贼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后来飞贼穿屋过堂,弄得整个府上被惊醒。接着不知怎么地,官府的人便上了门,嚷嚷着要抓捕飞贼。便和飞贼在府内追追打打起来,这些护院本来人多,却被官府差大哥隔开,不准参与进去。不多久飞贼还是跑了,但官差却借此发现了史大人在床底下藏起来的黄金。报上案去以后,上面便下了公文。飞贼拿不拿没人再关心,倒是黄金的事情传得越来越大。最终靠着这个搬到了史大人。 游返听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果然如楚谨所说,明眼人立刻就能瞧出里面的猫腻。为何飞贼刚来,官府接踵而至,为何飞贼一直被人追赶,却能在床底下发现藏好的黄金。这些事情如此古怪,朝廷居然能审出贪贿的结果来,看来真的是遭人陷害。黄金也许是事先藏好的,至于怎么运进去的,这个就成悬疑了,只能说史大人府上有极大的内jian了。而能安插人在朝中大员府上,幕后之人恐怕不是普通的人。而故意陷害一个主和派的官员,那幕后之人必定是主战派的。 楚谨猜测马上就要对辽国用兵,而游返却不这么看,若真的有那么顺利,主战派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要陷害一位大员了,这说明已经到了不得不动手的时候了,主战派被逼急了。 他吩咐刘师爷将这些消息记下来。 晚上,见到胡近臣,游返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胡近臣却淡淡道:“朝廷主战主和,和我们武林中人关系倒是不大。”而听到大儒史大人下狱流放,胡近臣也不怎么吃惊。 游返有些奇怪,似乎他早就知道这结果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