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齐亦夜谈

    欢闹着就月上梢头了，云雀身子轻快地走过来，说要带二丫胖坨去庄里转转，二人说得疲了，又想着去见识见识这么大的庄子，便告别玲乐欢欢喜喜地去了。

    玲乐口干舌燥，脸上却是笑意不散，心想云雀也是个多话的人，三人凑到一起也不知谁更厉害些呢。刚喝了口水润嗓子，齐远就从门外踏步而来。她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说：“哦，原来如此，是说云雀闲得要带他们出去转转，原来是你，要支开他们啊。”

    齐远笑着坐下，亦端了杯白水喝着，说：“我是怕了他们。真是盐船里进了水，”

    玲乐抬头迷惑地看他，他接着说：“话（化）多。我看他们呀，随主。”

    她扑哧一声笑开，娇嗔地一巴掌拍上去，道：“好哇，你竟敢这么说我。那如此说来，云雀还不是成天叽叽喳喳的，也随主儿咯？”

    他失笑道：“非也非也。云鸽可并非如此，云雀也不是我**所出。”

    此话一出，霎时间气氛就有些凝固，玲乐悻悻地收回巴掌，低头左手玩着右手，低声道：“对了，一直和二丫胖坨叙旧，忘了跟你说，今日我见着、见着、你夫人了。”

    齐远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知。遥想当年他成亲的时候，他骑了两夜快马赶到她面前，声音哽咽着对她说：“玲乐，我要成亲了。”那时候的她明显身子一震，满是悲凉地说：“齐远，你我各自背负使命，儿女情长早已经不属于我们。日后我们就忘了彼此的情分罢。我祝你与新娘子，白头偕老。”回庄后，他把自己在房里关了几天几夜，整日与酒作伴，醉得不省人事。

    那时候的他痛苦不已，可毕竟也过去了。如今眼前的人儿已然失忆，这一次，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平淡了答了声：“嗯，我知道。”

    玲乐抬头望向窗外，她感受得到齐远炽热的目光射在她身上，只假装不知，柔声说：“沐清jiejie，是个顶好的人儿。我今日见着她，只觉得，这世上怕是只有她才配得上你。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待她，别辜负了佳人。”

    齐远的心慢慢下沉，这话和她以前那句“我祝你与新娘子白头偕老”无丝毫差别。他只重重叹息一声，两人都不再说话。

    匆匆用过晚膳齐远就离开了，玲乐松了一口气，如今越发不知如何与他相处，她真想说，你不必日日过来陪我了，真的好难应付。看着窗外盈盈的月光，忽然想起昨夜云雀说天上挂着满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便踱步去屋外里赏月。

    玲乐边走边思量事情，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四处张望了一番，忽然看到一个八角亭中立着一个人，那人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她被吓了一跳，如不是云水城警卫森严，四处都走动着巡逻的人，她非得以为自己见鬼了不可。正转头欲走，只听那人喊道：“玲乐姑娘，这边视野广，是个赏月的佳地。”

    这人摆明是招呼自己过去，玲乐谨慎地靠过去，心想应该不会有谁胆子大到要来齐远的眼皮子地下害她吧？走近了些，寻着绰绰约约的烛光一看，原来是个熟人儿。她大方地走了过去，道：“三当家好兴致，赏月饮酒好不自在。”

    齐亦一笑，“原来你还记着我。”

    玲乐对她福了福身子，“三当家几次就我于水火之中，是玲乐的恩人，这恩情，不敢忘。必要好好记着日后好报答三当家呀。”

    “没想到你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齐亦说着斟了两杯酒，伸手给了玲乐，她接过来一饮而尽，辣得直呛。他一边笑着，一边饮下自己手中的酒，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玲乐正摸着自己火烧似的嗓子，听到这句话一个激灵，自己本来就是个危险人物，没有任何身份能赖在云水城。如今齐亦此话该作何解，是要送客的意思吗？

    只见他又慢悠悠倒了一杯酒，道：“如今的形势，齐家不该承担这个风险。”

    对了，就是要送客了。已然如此，玲乐也不藏着掖着了，说着：“三当家，我自知身份尴尬，但现在我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若你愿意将现在里外的情况告诉我，我自有斟酌。”

    齐亦吞了口酒，问：“你想听什么？”

    “你想说什么？”她反问。

    他眼神看着前方，“那夜混战，看似红药一方吃亏，实则是云水城伤亡惨烈。”他转过来问玲乐，“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她皱了皱眉，似在思考，猜想：“红药虽说是在云水城的地界上，可她是青女王的人，一方是江湖中人，一方是王权直系，从地位上来看，云水城就输了。若是将她们赶尽杀绝，青女王绝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上升为国家战事。其次，她们都是异族人，手段非常，与她们短兵相接不一定能占到上风。”想起那日那匹马的痛苦状她都直起鸡皮疙瘩。

    齐亦赞同的点点头，“你分析得不错。红药若只是江湖中的人，早就被大卸八块了，可她身份特殊，没谁会蠢到光明正大地做掉她。这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

    玲乐接话，“还有就是东方彻霆那方。我不知道他为何和红药一起出现，但我想，与青女国做交易绝不是他，他背后还有势力。”她想起那日地宫中红药的那句“真是皇甫家的好狗啊”，皇甫，是皇姓。

    “你说得对，东方彻霆实力不可小觑，但他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这股势力，不是我们齐家能招惹得起的。”他顿了顿，“他还未离开。”

    玲乐猛然抬头，急忙问道：“还没走？”

    “不仅没走，还日日派人来庄上接你。”

    她再次受到了惊吓，“你说什么？！”

    齐亦并不惊讶她的反应，“我想这件事，大哥一定全力压了下来。看你的反应也可以理解，大哥确实不想你知道。”

    她有些不好意思，心思又被看穿了吗，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自己对那个负了她的男人做出那么大的反应。

    他继续说：“大哥对你的心思，人人皆知。他护你爱你，无可厚非。但这庄里，上上下下数千人，我不会让全庄的人陪他冒险。况且，东方彻霆那夜说得对，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待在庄上，不符礼数。”

    玲乐快速理了理思绪，她之前确实没想到这层，她忘了东方家背后的是皇家，为何齐远敢如此明目张胆与东方家和红药作对？难道……齐家背后也隐藏着可与皇家匹敌的力量？如真是这样，齐亦为何要跟她提出这点，她在庄上住这几日，并没有其他当家来找过她麻烦，是齐远把那些人压了下去，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那眼前的齐亦又可不可信？

    她想得头里乱糟糟的，恨不得马上有纸笔给她好画张人物关系图出来。

    想不出头绪，她索性问了出来，“齐亦，你就大方告诉我，你们背后，还有哪座大山？”

    齐亦一惊，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你倒想得深。”

    玲乐心想吃过猪rou还没见过猪跑么，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子什么样的古装剧没看过，现在就是把知识用于实践的时刻。听他的回答，自己一定是猜得不错了？

    齐亦又说：“我只能告诉你，云水城内部力量错综复杂。不过无论怎样，我都会站在大哥这边。”

    她又开始头疼，古代人说话一定要如此隐晦吗，害得自己猜来猜去。不过想想也是，以前看电视看小说，有身份的人都有一个说话只说三分的毛病！

    他说云水城内部力量复杂，想想也是，这么大个组织，齐家虽然一家独大，但必定受到许多力量强制，自己怎么看都是个祸端，但住在这儿的几日并没有人出面干预，无论是因为齐远辛苦压制着，还是那些人有其他目的，她都不应该再留下。虽然在外面她随时有可能被红药的人抓去，但她不能再这样了，她不能再无耻地安心地享受着他为她打造的避风港。即便外面再多风雨，她也要自己去面对。她明白了白日里苏沐清对她说的话，“一旦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对象，就会变得坚韧，一切才会有意义”

    和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玲乐想着不必再和他多说，否则会显得自己太傻。便爽快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希望齐远能好好的。我出庄。”

    虽说齐亦与她也是旧识，但鲜少接触，今夜寥寥几句，他才发现这个女子可爱又聪慧，也难怪大哥一直以为对她心心念念。他向外踱了几步，双手后背，抬头望月：“希望来年还可以与你共饮薄酒。你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