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还能再见
杨阳把方向盘捏得很紧，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街上的废弃车辆，有意无意的撞飞了好几只行尸。而大概是因为电视台刚发生了激烈的枪战，那些行尸都没有特别在意这辆在街头急速飞驶的钢铁怪物。 一些快被饥饿逼疯的怪物伸手去挠击咆哮者的侧面，自然是被狂风般的车速搅碎了rou体。假如长时间没有吞食人rou，这些饱受病毒折磨的怪物大概会瘦成皮包骨，直到骨架再也支撑不住腐败的rou体，粉碎变成尘土吧。 杨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心翼翼的话。 蒋腾就在大伙的面前被轰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rou泥，哪怕是逃过了一劫，车上的三人都难免面如金纸。解小枝靠着窗口发呆，偶尔她会扭过头去偷偷看诸葛晓，但只要被龙妙岚的眼神轻轻触碰，解小枝就会像被发现偷吃糖果的小孩，皱起眉头装作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发生。 身为女人的龙妙岚当然知道解小枝是喜欢上诸葛晓了，但为了避免尴尬，龙妙岚让自己紧紧闭着嘴，一语不发，可这样的蠢方式反而让气氛更尴尬了。先前战斗的热血和惊吓稍退，龙妙岚就觉得自己的左脸痛得快要抽起筋来，她脸上被流弹擦伤的口子已经彻底翻起一块，只要轻轻一揭就能扯下rou来。 但她仍是强忍着疼痛，一下一下轻抚诸葛晓的黑发。 蒋腾的断肢早就被解小枝掰下并丢出了窗口，但诸葛晓的双手依然是抱得紧紧的，他的眉头时而深锁，时而舒开，想必在梦里他也备受煎熬。先前地下室那名外国人的格斗能力实在太过恐怖，单凭着蛮横的力量就足以把诸葛晓的脸揍成烂rou了。 “希望那群囚徒不会派出追兵。”杨阳实在是憋不住了，勉强挤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们没那个胆量。”解小枝看着时而被撞得高高飞起，时而被碾进车轮地下的行尸，若有所思地说。她腿上的枪伤已经被碎布牢牢裹住，子弹打得很透，所以不必担心里头留下弹头碎片。从刚才支援来的三人解小枝就能看出，那群囚犯无非只是些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心理变态，否则也不可能只在解小枝的腿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弹口。 舔食者的袭击加之诸葛晓一行人的反抗，囚犯们在戏弄幸存者时堆积的锐气也该被打磨得精光。如今损失了大量的人力，剧烈的战斗也引来了大批大批的行尸，那些囚犯若是还敢追击，不出半个小时电视台就会沦陷得干干净净。 况且还有首领杰克呢，那个伪善狡猾的败类绝不可能轻易放出任何一个有生力量，他们囚犯队伍的战斗素质本就马马虎虎，现在乱了阵脚，更不可能有人敢擅自行动了。所以对于四人而言，他们只用提防着不被行尸吃掉，短时间内不会再接触战争了。 “但我们损失也不小啊。”杨阳幽幽叹了口气，十二人里，束雪梅和蒋腾不幸死亡，少妇韩梦彤与小屁孩陈誓被压在电视台里生死未卜，余下的八人也兵分两路，在末世中不知何时能再见。 或许就是一生？杨阳晃晃脑袋，不再容许自己多想。 “不知道诸葛那头怎么样了。”乾阳波在离开电视台后便把车子驶进了高架桥，只要沿着这条公路一直往前走，出口就属于X市的西城——公园风景区。乾阳波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开始选择了去电视台，假如他们一路往西城逃窜，就算没有离开凶险的X市，也绝不会落入歹人的陷阱。 如今只剩下乾阳波、易宛彤、黄崇晖和精神萎靡的卢浩然，除了一把突击步枪和一把冲锋枪外加三十余发子弹，他们身上可是连一点补给都没有。 “大概已经嗝屁吧。”黄崇晖往窗外吐了口唾沫，拳头却是拽得紧紧的。说实话，他反倒后悔没有跟着老杨一起去支援日尧那家伙，虽不说可以全身而退，但多个人多份力，至少不会让老杨和那个傻大个死得一文不值。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黄崇晖不知道，末世开始后他就一直听从着杨阳的嘱咐，已经多少天了？黄崇晖自己也数不清楚，他只知道每次杨阳的计划都准确恰当，要不然两人也不可能平安无事的行进到诸葛家。往后没有杨阳的日子，黄崇晖只能说走一步是一步，只希望能快点离开X市这个人间地狱。 毫无理智的行尸，变异的大怪物，浸染黑暗的人心，天知道往后还会遇到什么。 “前面有个人！”易宛彤突然指着左前方喊到，那女人瘦瘦小小，走路像行尸一般拖沓无力。 但那女人躬下身子后捡起了一盒牛奶，从此就可知道她是活人。而当那女人发现身后有辆汽车快速驶来时，她竟露出十分惧怕的神色，撒腿就跑。乾阳波一轰油门便超过了那女人，下车后紧紧抓牢了冲锋枪的握把，三点一线对准了那女人的脑门。 “什么要跑”乾阳波皱起眉头问，这可不是一般幸存者的反应。 “开枪吧。”先前露出惧色的女人面对枪口非但没有被吓到崩溃，反而挺起胸膛闭上了双眼，“我死也不要和你们回去。” “这是妙岚的背包。”围在女人身后的易宛彤目光一闪，然后翻开了那女人背在身后的蓝色帆布包，“里面还有一包蜡烛，错不了。” 这让乾阳波更费解了，于是他开口问那女人：“这背包从哪来的？” “这是我朋友留给我的，难道你们杀人时都不会去记别人的长相吗？这会让你们睡得更安心吧。”女人嘴角翘起，话语中带着nongnong的嘲讽，“来吧，给个痛快。” 虽然这样，但乾阳波还是看见女人的眼角流出泪来。于是他和易宛彤对视一眼，后者对他点点头，乾阳波便把枪口低下，松了口气说：“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不是电视台的那伙人。” “我认得这辆车。”那女人咬紧牙说，摆出要撕碎“谎言“的架势。 “这车是我们抢的。”乾阳波说。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做到的，从那些恶魔手里。” “以我们自己的力量着实做不到，但有人帮我们做到了，可他们现在怕是被留在电视台里了。”乾阳波说，以龙妙岚和束雪梅两个小女生的本事，根本不足以掀起电视台里的混乱，唯一的可能就是诸葛晓和解小枝，这点毋庸置疑。 “诸葛没死，诸葛不会死。”精神萎靡的卢浩然突然说到，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怯懦的逃走，还是因为战争的恐惧，才使开朗的他陷入这一种失了魂的状态。 当然，乾阳波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诸葛晓这个义气十足的汉子死在了电视台，所以他才刻意用“留”这个词去形容。暂且不说电视台这次的危机，在之前的日子里如果没有诸葛晓的关照，光是乾阳波就得身首异处好几次了。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也绝不愿意放弃诸葛晓，头也不回的逃走。 不能让诸葛白白牺牲，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说白了，乾阳波没有傻大个蒋腾的魄力，他和所有的正常人一样，畏惧死亡。 而听到诸葛两个字，那个女人便再也忍不住扑到一旁的易宛彤怀里，哭了起来。 那女人就是被诸葛晓、解小枝顺手救出的幸存者，郑明珊。当她睡醒时诸葛晓和解小枝都已经走了，很显然，他们两人还是决定冒着危险杀回电视台，把队伍所有的人都营救出来。郑明珊料想他们不会成功，于是带上诸葛晓留下的补给走上了高架桥，一路往西城方向行进，直到遇到乾阳波一行人。 在车上时，从进入囚犯的圈套，到惨无人道的虐待、烹食人rou、朋友一个一个的死去、大型怪物的袭击再到诸葛晓杀回电视台，郑明珊依次说到。 “对了，他管那大怪物叫做舔食者，没想到他竟然和解小枝联手杀死了一只。”郑明珊说，其实她最不敢相信的还是诸葛晓竟毅然而然的杀回了电视台，而且他还奇迹般的做到了！要知道，在被虐待的期间，郑明珊一行人可是想方设法的逃出电视台，但每次都没能成功，还换来了比死更可怕的后果。 虽然诸葛晓和解小枝仍是没能成功脱身。 理所当然，这番话没能让在场的人心里舒服，而是让所有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在击杀了舔食者那样的怪物后，诸葛晓竟还能做出营救的决定，就算营救彻彻底底的失败，这等魄力也足以让一行人死得无怨无悔。 可他们却丧气的逃了！ 想着，乾阳波一拳狠狠砸到车门上，用力奇大，使SUV都为之撼动了两分。 “所以诸葛他们不会死。”卢浩然双眼瞪得通红。 “是的。”黄崇晖接话，“日尧做得到，老杨也一定做得到。” 的确，诸葛晓和杨阳天生就有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气场，只要两人联手，就能制造出让所有人都振拳欢呼的惊喜。 一定能。 SUV孤独的行驶在城区公路上，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不远处的行尸发出低低的嘶吼，似乎是在迎接食物的到来。 “没油了，离最近的出口只剩下大约三公里的路程。”易宛彤看着乾阳波拧了拧钥匙，油箱里的能源已经被彻底榨干。恰好，前方的道路已经被车辆塞得满满当当，如果易宛彤没记错，这里离西城的范围已经不远，剩下的路只能步行。 “走吧，只有活下去才能见证诸葛晓创造的奇迹。”乾阳波推开车门，背上冲锋枪。 他相信，他与诸葛晓还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