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罗梵的秘密
打完工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罗梵并不着急，因为家里没有人在等他。 罗梵自幼就是孤儿，没有见过父母亲人，是养父把他一手拉扯大。 是的，真的是“一手”。 罗梵的养父是个残疾人，只有一只左臂，罗梵是被他用仅剩的那只胳膊从垃圾堆旁抱回来的弃婴。罗梵不恨抛弃自己的父母，他相信他们抛弃自己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但他也没想过去寻找他们，做那些所谓认祖归宗的事情。罗梵认为，从亲生父母把他扔在垃圾堆旁掉头离去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已经再没有任何的瓜葛。在罗梵心里，养父就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养父去世后，他拒绝了福利机构收养自己的建议，从此独自生活。日子虽然辛苦了点，但也过得很充实，至少他自己觉得挺好。在那间同养父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屋子里，每天都能睡得很温暖很踏实。 在这个世界上，养父是第一个让他体会到“温暖”这个词含义的人。 沈梦是第二个。 今晚罗梵打工的那家店生意不错，他得到的提成也很多，按说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可他今天却兴奋不起来。那个他一直不肯让对方走进自己心里、甚至有意识加以回避的女孩子今天说的话，让他心里有些沉重。他不傻，甚至远比同龄人早熟，沈梦朦胧的情愫，可能连她自己都不太确定，可罗梵看得很清楚。但他同样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所以对沈梦始终保持着同学之间必要的距离。然而当沈梦今天突然说出要离开的消息时，罗梵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了一阵动摇。 看来自己的修为还是太浅了呀。 罗梵自嘲地一笑，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罗梵的家是一间位于城郊接合处的低矮民房，面积很小，但对孑然一身的他来说已经足够。罗梵自幼跟随养父生活，受养父影响颇深。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的生活方式如同隐士般简单而平淡，许多对同龄人来说难以抵挡的诱惑于他而言却形同鸡肋。上有屋顶下有床，能遮风挡雨，便已足够。何况，这里还有养父留给自己的东西…… 思绪纷飞中，罗梵推开房门，迈步走进房间。忽然，罗梵的脚步瞬间停住，同时双眼微眯，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发生了变化。此刻的罗梵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浑身上下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在他的房间里有一股陌生的气息。 有人来过！ 视线快速扫过房间，所有一切都保持着原样，除了桌面上多出的一张纸条。 来人是高手。 罗梵的观察极其敏锐，如果室内有任何地方和他离开时有所不同，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可是，他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一切都与他离开前一般无二。由此可见，这个闯入者的实力远超罗梵。 罗梵心里一阵后怕：如果对方想要伏击他，那么自己现在多半已经尸横就地。 暂时没去理会纸条的内容，罗梵首先小心翼翼地检查完整个房间，确认没有其他任何异常后，这才拿起那张纸条来读： 小子，想知道你父亲为何被杀吗？明晚零时来见我。 这行字的下面，是一个地址。 字是打印上去的，纸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白色打印纸。没有可以追查的线索。 养父被杀的秘密？ 罗梵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走到床边，伸手在床头某个部位用力按下，机关触动，屋子角落的几块地砖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道通向地下的阶梯。走下通道，这里是一处空间宽阔、设施精良的地下训练场，健身房、靶场、演武场等等应有尽有。墙边的武器架上，更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其中既有刀剑等冷兵器，也有各类不同的枪支，种类之多之全，简直堪比军方的武器库。 这里就是养父留给他的遗产。 站在空荡荡的训练场正中，罗梵手里握着那张纸条，陷入了沉思。 …… 罗梵有一个很大的秘密。确切地说，是养父和他两个人的秘密。 罗梵的养父表面上是个收破烂的，为人老实淳朴，深得街坊四邻的好感。极少有人知道，这个憨厚老实的残疾人曾经是世界上四大顶级杀手之一，代号“独臂客”。即使在黑暗世界也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与他联系只能通过一种他亲自指定的迂回复杂的方式，并且所有委托人必须对同他有关的信息严格保密。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管好自己的嘴，只是那些人都被养父从世上抹去了，所以直到他死，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独臂客的真正身份。 养父死时罗梵正上小学五年级。他永远记得那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夜，连续多日没有回家的养父忽然带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出现在罗梵面前。匆忙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养父便抛下罗梵离开了这个世界。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说出自己是被谁所杀。 在罗梵的记忆里，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那洁白的雪花和鲜红的血液混合而成的画面，仿佛一位意象派大师的画作，带着强烈的反差和残酷的色彩，深深烙印在了罗梵的脑海。 养父死后，罗梵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那一年他刚刚12岁。养父已经把自己所会的技能全部传授给了罗梵，因此罗梵虽然年幼，但并不缺乏独立生存的能力。尽管知道自己的养父是个行走于黑暗之中、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但罗梵依然对他充满了感激。罗梵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即使被亲生父母抛弃仍然能够活着——不是每个弃婴都能够拥有这样的好运。 罗梵认为自己能活着是上天的恩赐，人只有活着，才有可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去改变命运。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去创造奇迹。 养父在世的时候，罗梵曾表示要子承父业，也从事杀手工作，但被养父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养父对罗梵说，杀手这份工作是一条不归路，任何人一旦陷入这片黑暗的世界，就会永远失去拥抱光明的机会。他不希望罗梵步入自己的后尘，他要罗梵好好练功，将来有机会就加入星际战队或联邦圣警。浩瀚而璀璨的星河，那里才是适合罗梵翱翔的天空。 罗梵牢记养父的话，每一天都苦练不辍。 养父传授他的技能很多，罗梵对每一种都用心练习，不是为了去争取什么荣耀，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身在天堂的养父对自己失望。 勤奋总是能带给人丰厚的回报，罗梵的技艺日益提高。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他特意去报名参加了生存技能培训班。不是为了从那种基础训练班学到多少有用的东西，关键是它能为自己掌握的战斗技巧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沈梦偷偷调查他的事，罗梵早有察觉，只是故意不动声色。他很笃定，确信沈梦不会发现自己的秘密，因为他已经掌握了养父传授的极高明的伪装技巧。 等日后自己加入军部，将会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到时候，所有的秘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 …… 但是，养父的死一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养父已经是当今世上屈指可数的高手之一，究竟是谁能够杀了他？尽管早就清楚，从事杀手这份职业注定难以善终，但罗梵仍然很想知道答案。 此刻，一个机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出现在他眼前。 会是个陷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