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我在手上刻上她的名
这猛地朝村长一击还是比较有效，他直接被我击晕了过去。 村长的那只眼睛虽然被挠破了，流出了白黄之物，但好歹，没有被挠出来，看上去还留着半边完整的。但我这会儿脑子还混乱着，我想那只虫子到底是有多厉害，竟然能在村长眼里生窝。 熬了这么多天的蛊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吗？我感到深深的绝望，就好像被抛到了深渊里一样，里面还都是一根根尖锐的竹尖。 我过去把村长扶起来，他现在瘦弱多了，没一会儿就扶了起来，而婷婷娘，身子猛地抖了一下，醒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做噩梦了，但她一睁开眼，就恍若又疯了一样，张大了瞳孔，拼命地喊着，他爹，他爹！头发散乱一肩的她，在如风扇一样打转，满脸都是苍白，嘴角憔地，好像瞬间，就老了十几岁。 看到这，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说，婷婷娘，村长没事，他昏过去了，待会他醒过来就好了。 “昏过去了？”婷婷娘两眼木讷，马上弯下腰，慌乱地去在地上翻找着。 “在哪儿，你说他爹在哪？”婷婷娘无助地尖叫了声，她的手，只是在地上胡乱地摸着，呼吸紧促，两眼无神，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她面前消失了。 她哭了，再一次地哭了，脸上的肌rou抽搐起来，嘴角就跟磨子一样，慢慢地嘀嗒着。 空气中弥漫的这种味道，让我快憋不过气来，我说，婷婷娘，你怎么呢，你不要这样，她推开我，使劲地喊着，你告诉我，他爹在哪儿！ 她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我的心猛地震了一下，婷婷娘之前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我知道，一定是她受的打击太大了，视网膜受了冲击，人在巨大的悲伤时候就是这样，别说视网膜，就是心脏，也能骤停。 我扶着婷婷娘，一点一点地到了村子的边上，让她的手触碰到村长的肩那儿，我说，婷婷娘，村长好着呢，你摸摸，摸摸。 婷婷娘手一抵上，就不断地在摩挲着，好像一松手，村长就会不在了一样，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上去。 “你说，你为什么，要逞这个能，去帮他，帮那个死老头！这会儿好了，你看你，被他害成了什么样！” 婷婷娘呜呜的声音一阵一阵，但我还是听清了，她在说什么。她不再称呼爷爷，而是直接说了死老头，语气里，也抱着深深的咒怨。 我没有怪婷婷娘，如果当初，村长不管爷爷，不去挖那儿的土，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婷婷娘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听到她的啜泣声越来越大，一阵一阵像悲鸣的小号，我怕出什么事，就拉着她，说婷婷娘，你别哭了，你越哭，我心里越慌。 “你不要管我！” 婷婷娘狠狠地推开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利吼，她对我发火了。 鼻子酸酸地，我跑到一边，把脑袋深深地往下埋着，两只手一会儿放到衣角上一会儿搭在一起，怎么都不合适。我怪起了自己，要是那天早上我不跑出去，或者是听到村长喊我就回来了，那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但突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不知是婷婷娘之前跪在祖宗面前起了效果，还是村长平时积了很多福德，从村长的嘴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如蚊哼的但确确实实的声音。 随后，他的手也动了一动，半只眼睛，也挣了开，慢慢地从椅子上靠了起来，大喘着气。 村长醒了！村长醒了！ 我的眼泪，哗哗地，就流下来了。 我真的以为，村长这次会一睡不醒，他那会儿全身颤动着，如尸体一般僵硬的身体，还有那被挤破的眼珠、烂了的眼球，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会以为他会死了吧。 村长却硬生生地挺着一口气，坚强地活了下来。 “他爹！”婷婷娘这会儿也感受到，不顾一切地就扑了上去，把村长紧紧抱住，村长也拿手拍了怕婷婷娘，说，他娘，没事，我好着呢。 “好，我知道，知道你好着。”婷婷娘摸着村长的脸，也不顾那上面还有血迹，还沾着些虫子，就这么摸着。 村长那半只眼还是好着，很快就发现陪伴了自己半辈子的人，竟然看不见了，那么一下子，我想，比刀轧在他眼上，还要痛，一瞬间，就哭了出来。 看着这幕，我的心就疼地很，想退出去，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村长的脸对着我，我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 那恶心的虫子居然还趴在上面，一个个黑恍恍的，有的直接就从rou里钻了出来，不过，它们好像也累了，没有再如那会儿一样，胡乱地搅动着，而是静静地呆着。 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虫子，要是再醒过来了，怎么办？ “小诺……”就在这会儿，村长叫住了我，他说，小诺，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婷婷娘嘴微张了一下，想说什么，应该是还想和村长再呆一会儿，但丈夫既然开口了，她也不好阻止，整理了一下头发，抹了一把眼泪，就说着，他爹，我给你弄点吃的去。然后，摸着桌子，小心翼翼地、脚前接着脚跟移了过去。 不再像以前，那么灵活是个做家里活的能手了。 “吧嗒”一颗硕大的眼泪从村长眼里落了下来，他就这么看着婷婷娘，看了许久。我知道，他的心里是很痛，他无法承受自己的老婆，因为对自己太爱而瞎了的事实。 “走吧，小诺。”终于，村长发出了一声重重地叹息，他把我领到家门前的一刻柳树下。 这棵柳树还是当初爷爷让他种的，本来是种着棵槐树，爷爷说槐树不好，留邪，就种了柳树，不过也奇怪，自从种了柳树后，村长家确实太平多了。 但没想到爷爷一去世后，就不灵了。 “你婷婷妈听见这些话可能，我就跟你说。”村长缓缓地抽了一口气说，“小诺，村长日子不多了，等以后不在了，你就替我照顾好婷婷。” 边说着，他那上面爬着虫子的眼球还上下起伏了一下，像是在期盼着我。 他的声音，也几乎不是从嘴里，而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我说，村长，你放心，婷婷以后，谁欺负她都不行，我一定会拿自己的命去保护她。但村长，你不要说傻话，你不会不在的。 村长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眼上的东西：“这比我死还要难受。” “村长……”我的嗓子忽然就沙哑了。 “好了，小诺，我相信你会保护好婷婷，但村长也有自己的心思，我想你拿出一些东西，证明你会保护着婷婷。” 村长说这话的时候我有些意外，我想我许诺年龄不大，但说话一定是会履行的，爷爷当初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跟我爸说，希望将来他言必行行必果，做个有许有诺的人，所以我才叫许诺。但想到村长这么想也有他的道理，就竖起右手，做了个发誓的样子。 村长把我的手拿下来，说，我不要你发誓，我要地是，你用这个，在胳膊上划个口子，写个婷，表示永远记得，要对婷婷好。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刀，那刀是开封不久的，刀尖上，还闪烁着一道银质的光芒，寒光凛凛。不仅如此，村长还拿了一把火机，说把刀尖烧红了，会好割一点。 我鼓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就把刀从村长手里拿过来，然后烧了会儿，在感到温度差不多的时候，就狠狠地往胳膊上一触。 火苗直接伴着刀口贴了上去，如千百只针孔扎了进去，我整个胳膊都跳动着，身体也打了个巨大的冷颤。 “婷”的第一画，就这么划了上去，血马上就浸了出来，把刀尖染地血红。 “小诺，不要怪村长。村长也是……”看到我这样子，村长也心疼地很，嘴巴微拢，眼球上下地抖动着，说，“小诺，要不要村长帮你？” “不用的，村长。”我紧紧咬着牙，那手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划了一刀又一刀，每一刀，我都感觉，上面的皮要被烫掉了，一个个的毛孔都在打着颤，剧烈的疼痛感，顺着我的皮肤浸入了五脏六腑，但我依然没停下。 在整个字刻完，我的整个人都麻木了，血哗哗地流了一大碗。 我没有哭。 我要让村长知道，我许诺，值得他把婷婷托付给我。 “小诺，谢谢你。”村长双眼微沉，紧紧地看着我，脸上，有一丝歉意，也有一丝沉重。 他递给我一张纸条，说，上面写着婷婷的地址，小诺，你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可以去找她。 但婷婷当初是被我送走的，和婷婷在一起的是个怪人，你一定要小心。婷婷也不一定能带地回来。 那怎么办。 “到了那儿，你就说，不是来接婷婷走的，而是，让婷婷出来逛逛，然后……”村长暗示了我一下。 我懂村长的意思，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没有力量的话，婷婷还是会被抓回去的。这事，以后，还得慢慢想想，该怎么办。 我把村长给我的纸拿开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巫阴谷。 巫阴谷？好晦涩的一个名字，我想这应该不在南疆吧，怎么都没听过。 我还感到奇怪的是，村长当初为什么要把婷婷送走，还送到那种地方。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中蛊了，然后不想伤着婷婷？ 村长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但也没有和我解释，而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拿个东西给你。” 我应了声好，村长不说可能有他的理由吧，我也不必勉强。 但就在回头的时候，我看见他那饱满沧桑的手上，钻出了一个个恶心的、发着恶臭的虫子。 那沉睡中的虫子好像已经复苏了过来，并从眼睛直接移到了这儿的，一个个黑黢黢的、卷着身子如蚯蚓一般的身体，伸着脑袋，无比好奇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