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兵临城下（一）
此时，刚才还对答如流的陈兴德却是面露难色起来。 陆渊将目光转向另外两人，发现他们也是这个样子。 “各位族长有话不直说，看来是把在下当做外人了。” 陆渊的目光一冷，声音低沉道。 此时，曾显岳站了起来。 “陆大人，现在琉球各城联军已经快要兵临城下，而尚氏王族又被剿灭，国不可一日无主。” “我们希望您能顺应民意，登上国王之位，这样的话，臣民们才会更加团结在您的周围，共御外侮！” 陈兴德也站了起来，拱手道。 “没错，陆大人，我听说这几天有很多首里居民纷纷以各种借口逃离城池，这不是个好兆头啊！此时我们需要一个主心骨站出来，稳住局面！” 最后的高全谭也趁机再添一把火。 梁博的脸上已经是一脸的惊讶，而陆渊则是戏谑的看着这些人。 年前议政的时候，这些人可都是坚决反对自己自立为王的，但现在态度却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背后的隐情实在是耐人寻味。 “诸位，今日的桥段你们可花了不少时间准备吧！” 陆渊笑着道。 此话一出，三人的心中皆是一颤。 愣了半晌，陈兴德才上前一步，哆哆嗦嗦的抽出一道卷轴。 “这里是我等臣工草拟的登基诏书，只要摄政大人在上面盖上金印，就可以立刻昭告天下！” 陆渊伸手接过那金色的丝帛，它的背面代表王权的四爪金龙，而在正面则是洋洋洒洒的数百言。其中对陆渊极尽溢美之词，甚至把他比作天神阿摩美久的转世。 陆渊草草地看了一遍，将诏书放下。 他的眉头微皱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只是初稿，摄政大人对哪几处不满意的话，可以指出来，我们会按照您的意思修改润色。” 陈兴德注意到陆渊的表情，适时的出声道。 然而陆渊却是摇摇头，道：“全篇都不满意！” 陈兴德心中一惊，他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 良久，他的嘴唇才震颤着说出话来。 “全篇不满意的话，我......我们可以重新写过。” 可此时，陆渊却站了起来，他一把将诏书撕得粉碎。 “好，你们可以重新写，但是不是什么登基诏书，而是罪己诏。我陆渊身为摄政，却处事疏漏致使家贼尚久举兵造反，信赖神助，才没有伤及平民。如此失察，我应该像诸葛武侯一样，罚俸五月，自降三级，暂领摄政，戴罪立功，如有再犯，严惩不贷。” 陆渊背对着众人，款款道来。 根据吏部和户部共同制定的非军事人员俸禄规制，陆渊每月会有五十两的饷银可拿，但是现在第一个月的薪水还没有拿到，看来将来小半年都得在梁府混吃混喝了。 对于自己的二弟来蹭几顿饭，梁博自然是没有意见。 但是此时的梁博却和三位族长一样陷入了震惊之中。 本来大家是要劝进的，但是最后非但没有成功，还引来一个罪己诏。 简直是弄巧成拙。 陈兴德无助的看向曾显岳。 他显然是这三个人中威望最高的。 此时，曾显岳一咬牙，竟然跪在了地上。 其他两位也连忙跟着跪下。 陆渊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却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明白这帮老家伙又要使苦rou计了。 “各位族长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小心冻坏了身子！” 陆渊故意装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想要将他们扶起来。 此时曾显岳似乎觉得自己占据了优势，他趁机发话道：“今日陆大人不答应我们的请求，我们就永远跪在这儿，死也不起来！” 陆渊叹了一口气，看在曾氏兄弟的面子上，他也不会让曾显岳就这么去死。 但是，他也不准备再向这些倚老卖老的族长们妥协。 否则他们的气焰会越来越嚣张，一个个都会像郑巍那样骑到自己的头上来。 现在的首里城是陆渊带着弟兄们打下的，他可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拱手让人。 “各位族长，你们想当从龙功臣我自然是明白的，但是两百年前元末大乱，洪武皇帝占据江南尚不敢冒然称王，现在我们手中只有区区首里城一地，你们就如此劝进，难道是害怕一旦事败，还能有个罪魁祸首为你们挡下复仇的怒火吗？” 陆渊此话一出，跪着的三哥族长心中都是“咯噔”一声。 “摄政大人，我们绝无此意啊！” 陈兴德连忙解释道。 陆渊看着他，只见他的鬓角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正在冒出来。 “既然你们没有这样的打算，那么方寸之地的开国功臣又有什么意思？诸位都是大家族长，难道胸怀就如此不开阔吗？” 陆渊接着批评道。 三人已是无话可说，只能是自个儿站了起来。 “好了，三位族长还是先回去吧。这打打杀杀的军国之事，还是交给我们这些的年轻人来做吧！” 陆渊叹了口气，笑着说道。 三位族长可都是老油条，陆渊的弦外之音他们不可能听不出。 这意思其实就是警告他们不要在干预那些不属于他们管的政事。 陆渊只是不愿意在此时和他们撕破脸皮罢了。 三人悻悻的告退。 室内就剩下了梁博和陆渊两人。 “大哥，不知还有何指教？” 陆渊走到梁博的身边，笑着问道。 他看到梁博的脸上依旧存有疑惑。 “二弟，你难道真得就这样放弃这个机会？这个王位，你是不敢还是不愿？” 梁博发问道。 此时陆渊的脚步停滞下来，他的目光中充满坚定。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愿，如果我脚下的土地能够在扩大一万倍，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国王，就是让我当皇帝，也未尝不可。然而现在还是时候未到，来日方长啊！” 陆渊的手轻轻的抚上梁博的肩头，语气微微浮现着中掩饰不住的激动。 三天之后，也就是正月十六，元宵节刚过完的那一天。 琉球联军终于在主帅的督促下突破了陆渊在城北设下的数道警戒线，到正午时分，他们的旗帜已经出现在了北面久庆门守军的视野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陆渊已经穿上了他的那一身在火红色棉底之上缀满铁片的轻甲。 在军营中林觉的府邸，大小将官汇聚一堂。 根据之前的军令，陆渊兼任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是唯一的将军。而林觉辅助他，作为参将。 在他们之下，现有的四百人分成不满员的两个营。 其中三十六姓子弟和泊港船工打散混编。 曾遇任第一营的把总，翁世平任第二营把总。 一营两百人两个总旗分别为马援和之前哗变闹事的钱铎。 二营的两个总旗为曾逢和哗变船工的首领黄岩。 钱铎和黄岩是死对头，把他们分开情有可原。 曾氏兄弟和翁马两人原来是各成一系的，但是陆渊不希望看见山头主义在军中出现。 所以在编制上将他们互相错开，也算是防范于未然。 “下面，由林觉介绍一下当前的军情！” 陆渊坐于上首，扫视了一眼其他身着着同样铁甲的将官们。 为了区分身份等级，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缝上了各自的官衔和图标。 陆渊是一颗星，林觉是三星加一杠，曾遇翁世平是两星加一杠，而马援和曾逢则是一星加一杠。再往下的什长是两杠，而伍长是一杠。 听到陆渊的召唤，林觉下意识的往前一步。 “据得到的情报来看，此次敌军拥有部众大约八百人，号称数千。领兵的统帅叫石溪，是琉球本土人，原为蒲添的守将。联合军从蒲添城而来，距离只有数十里，称不上舟车劳顿。但是很多都是被临时组织起来的青壮，士气不佳，这八百人普遍装备着倭刀腰刀，铁制或者竹制的长矛，远程兵种主要是弓箭，火炮方面，只有几尊虎蹲炮，对我们的城门完全没有办法。” 林觉简单的将手里已知的情报分享出来。 而这些情报自然是蔡一铭和他的属下搞到的。 陆渊听到这里，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我先前已经命令那些工匠加速修缮城池的漏洞，不知道进展如何？” 林觉摇了摇头，道：“虽然已经是加班加点，但是由于损坏过于压中，又太长时间得不到维护，目前为止还是有很多地方没有完工。为了防御此次进攻，我让任把那些缺口的外侧砌了一层薄薄的砖，涂抹上了和周围一样颜色的油漆，希望不要被敌军看出来。” 陆渊点了点头，正色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但是绝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派足人手看守，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是！” 林觉一拱手应道。 陆渊又将目光转向众人，道：“由于此次敌军进攻方向是北门所以我们也将重点防守北门久庆门！” 听到这话，诸位将官心里都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他们年纪轻轻，难以服众。 而军人的威望却是从战火中打出来的。 西汉的霍嫖姚也同样年轻，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说声不服。 此时的这些小将，无论是曾氏兄弟，还是翁马两人都已经将威震漠北的霍去病当作了自己毕生的偶像，而这一次大战的机会也正是他们所渴望得到的。 陆渊被众人炙热的目光看的有些尴尬。 不由的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