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思录
由于姬潜龙答应上学，终于使弃学风波得以很快平息，烟消云散。 而又因为休学，人们又开始夸赞他孝顺了。 姬潜龙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心情也开朗起来。他又想起读书的乐趣。手头就有现成的一本从来没有读过的书，论语，但问题是繁体字，更是在于是赵雅芝送的。见物思人，一点不假，每次拿出来不怕难懂，心里想总比呆坐好吧，但总是能想起赵雅芝。一想起，他的心就不那么平静。 昨晚没事，姬潜龙又拿出论语出来阅读，第一章的第二句比较好懂，“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又使他想起赵雅芝，更是想起他们的一段往事。 有一天下午，小雅芝找到姬潜龙，要他带她去城里玩并买油条吃。每次走到高大阴森的城门楼口，赵雅芝总是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这次同样如此，并拉住了他的手。他及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带她进得城里，来到油条店面，赵雅芝自己买了根油条，分成两条，给一条给姬潜龙，姬潜龙收下但并没有吃。赵雅芝一边吃一边张望，这时从街道西边走来一队排列整齐的队伍，都身穿中山装，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弯着腰，都手拿红小书，戴着圆锥形的高帽子，男的胸前挂着大牌子，而女的挂两只破鞋。跟在后面的队伍个个都高举红小书，不时地高呼口号。不一会儿走到姬潜龙他们跟前，赵雅芝停止了吃的动作，睁大眼睛望着。姬潜龙同样注视着队伍。 “大龙，你看见吗，大人也做游戏呢！”她惊奇地说。 “这不是做游戏。” “是什么？” “革命！” “革命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就知道了？” “等我们长大。” “要是长大了，还是不知道呢？” “那就直接问他们呗。” “可是等我们长大了，他们就老了，忘记了，怎么办？” “大人做事，我们不管。走，我带你去爬宝塔！” 姬潜龙见没完没了，就增加了一个旅游项目，又把手中的油条塞给了她。她一听要去爬宝塔，高兴了，好像立即忘记刚才的事情，拽着姬潜龙向宝塔跑去。 “小龙，小龙，你想什么呢？”坐在方桌另一边做鞋帮的母亲连声喊。 “没想什么。”姬潜龙转过神来。 “那你为什么发呆？” “mama，真的没什么。” “反正你经常发呆，也没什么。” mama见儿子不肯回答，也不坚持，而且自找台阶下来。的确，姬潜龙做作业做题目是经常发呆的。 “mama，有几样东西，请你给我保管好吗？” “你要告诉是什么吧？” “告诉你，你要保证保密！” “那是当然，不给你哥哥讲都行。” “那太好了。” 姬潜龙大悦。不做声，走到自己床边，伸手从里面取出手表和论语，再回到母亲跟前。 “一本书和一只手表，书是雅芝送给我的；手表是我买的，没有来得及送给她，她就走了。”姬潜龙简单解释。 “好，你重情重义，好。向儿子保证保密并完好保存。”母亲严肃地给儿子表态。 “男子汉，要拿得起放得下，不做不着边的事情。” 母亲叮嘱。顺手在针线扁子里拿出一块白布，将书和手表包裹起来。 “知道了。”儿子感激地回答。 “小龙，抽空到生产队打个证明，去邮局把你大哥的汇款取回来，还要给你大哥写封信，把你考取大学的事情告诉他，报个喜，但是我的老烂腿发了，就不要讲了。” “好的，信马上就写，证明明天一大早乘队长在家去打来。下午我们一起进城寄信取钱。”说完，姬潜龙立即着手写信。母亲听说很是高兴。 ------------- 没有书可看，买吧，自己没有钱。晚上休闲下来便觉得十分无聊。看来要想办法，土法上马。 写信给他极大的启发，何不自己写点什么？ 写点什么呢？写日记？还是算了吧，天天写日记，很烦。 写文章？拉倒吧，不要说自己文采不行，就是写的好，到哪里发表呢？写就要写真实的，新奇的，不是流水账也不是修饰的。 自己不是喜欢观察、读书、反思吗？不是常常有奇思妙想而过后遗忘回忆不起来吗？那就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读到的多多问题，多多思考思辨，一旦觉得有什么奇思妙想就记录下来。今天就有不错的新想法，自己给自己写封信。想到这里，姬潜龙真的动手写了起来，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尊敬的姬潜龙先生： 您好！ 我决定从今天起开始写奇思录，事无巨细、物无大小、象无宏微、人无贵贱，都在视野覆盖，思想维持，一旦自觉诞生奇思妙想，不论是真理、惊奇、奇怪、荒诞，或是谬误，都记录在此。但绝不示人！ 反思这次的事情，人们说您休学是因为您孝顺，是这样的吗？弃学完全是为发家致富吗？ 母亲给您生命，对您已有恩德，而您父亲很早就过世了，她老人家年轻时守寡把您和您哥哥抚养成人，体格健壮，并成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从做人的基本良心处出发，也完全可以做出报答的举动了。哪里用得着孝顺心？突然明白不把自己打扮成道德模范，这样更可能是道德的！ 您再想想，弃学完全是为发家致富吗？恐怕还有逃避吧？逃避什么？第一、恐怕是造成您与她的天壤之别，那么您对自己对她对其它的什么都交代过去了。第二、弃学经商，风险很大机遇更高，如果发成大款，那时您恐怕就会昂着头去拜访欧阳老师了！第三、直接的，您恐怕是害怕同处于一个城市，在四年之中可能相遇而尴尬吧？ 此信发给您，万望珍藏！ 此致 敬礼！ 您忠实的知己：步石敬上。 是夜。 “小龙，给谁写信呢？”他mama发现他在信纸上写，就笑嘻嘻地问道。 “给您老人家写的。” “尽在瞎说，不告诉我拉倒，省得烦。”他mama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我读给您听就是来。” “别别别！去你的！”他mama呵斥道。 “恭敬不如从命！”姬潜龙说完做了一个鬼脸。 “看你什么时候有正形！”说完哈哈大笑。其实她也不想知道。不知道也知道了，儿子的德性自己知道，更没有躲着自己。 “请您老人家一并保管。”说完，将信双手递给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