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各人的路
在校门外的树下，莹莹黄色的路灯穿过安详的黑暗，离离散散的枝桠将影子铺在地上，两个高中生在这里进行着一场奇怪的讨论。 “你干不干？” “干！” “会死的哦？” “这样会很酷啊！” “到时候你会不忍心，你会不舍得，甚至当你见到结果的时候，你会怨恨，你很后悔，你很愤怒，你会……想杀死我。” 郭康摇摇头，“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乐希声笑道，“这可不是游戏。” “我知道，我都知道——乐子，”郭康叹了口气，“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了。” 乐希声一愣，在他的记忆里，十七岁以前的他一直都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啊。 “也许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很老实，所以你通常不会在我面前掩饰什么——你从小到大，做事只看利益，不分对错，只要有好处就行了。”郭康看着乐希声，神情一直很淡然，“你也很聪明——你还记得初中那个经常欺负人的黄毛么？” 乐希声摇摇头，十多年前的人和事哪能记得这么清楚，“不记得了。” “也是。”郭康耸耸肩，“那个黄毛，他让我们叫他黄爷，虽然是我们班出了名的混蛋，但你一直也不怎么留意他，直到那天他在课室捣乱弄倒你桌子时你才正眼看他。” “我还记得那天，你去找初中班主任，那个非常胆小的陈老头，你跟他说：‘黄毛带了刀来学校，计划要杀你。’” “然后你让我在第三节课中途，十点整的时候去厕所里，陈老头每天这个时候就会压点来厕所。我就在厕所的隔间里，假装压低声音说：‘黄爷，陈老师真的不会信我，我真的不能引他出校门，你还是自己埋伏吧。哎呀黄爷，我真不敢得罪你，但这事我做不了，就这样再见。’” “就这样，黄毛偶尔来上课都会让陈老头疑神疑鬼，隔了几天，你偷了黄毛的饭卡，把校里一只经常窜门的猫捅伤了，然后把饭卡和猫都送到校医室。校医就把这事告诉陈老头了。” “陈老头也没有掩饰，直接将这事告诉校方。这时候你又买了一张电话卡，发了一条信息给陈老头，‘你敢再多事，我就捅死你！’。陈老头很害怕，他本来就胆小，这下子为了不让黄毛有机会报复他，就跟班里人各自家访了，将黄毛在校里欺负同学的事全部捅出来，还把手机短信和伤害猫的行为跟警察报警，直接把他送进少管所，现在都还没出来。” 乐希声静静听他说完，他自己都没想起来，他以前还有这么辉煌的战绩。 “所以呢？”乐希声看着郭康，这个老实巴交，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的小胖子，“你害怕我么？” 郭康摇摇头，“我不害怕。” “我知道，你有你的目的，而且这也是利用我的一环。” 乐希声心中一颤，连忙出声反驳，但郭康没有给他机会，“……但我没所谓。” 乐希声一愣，郭康看着他笑道，“你也没有亏待过我的时候，不是么？” “我回去后会按你的攻略去做，要是出现什么状况会跟你说的。”郭康说道，语气轻松，“那个世界我什么都无法相信，但是你的话，我可以信任。” “我比较笨，运气也不怎样，口才也不好，而我唯一、最强的武器，”郭康拍了拍乐希声的肩膀，转身离开，“就是信任了。” 乐希声看着郭康离去的背影，挂着笑容的脸上蓦地出现一丝阴暗。 “真希望……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乐希声跟郭康刚才说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奇遇。地级功法《灭运书》即将于秦州出世，获取只凭机缘，不问实力，凭借乐希声的指导，郭康不难取得此书。而且，《灭运书》还是天级功法《灭运图录》的组成部分，日后若有机会，郭康可以一飞冲天。 并非乐希声不想自己修炼此书，而是他位于南部荆州，离西秦甚远，此等实力长途跋涉并非佳选，而且他自己有一条独特的路。 但是，《灭运书》又隐隐是乐希声命中克星，他不想，也不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而自己的伙伴郭康，实乃取得它的最佳人选。 第二件事，卧底。 乐希声不会、也不可能跟地球玩家厮混在一起，幻世二十年，他早就明白地球玩家那个陌生、无人认识的地方，背叛、陷害、出卖才是主旋律，宛若网络上戴上面具的网友一般，他不愿为了跟地球玩家明争暗斗而劳心费神。 而一个获得奇遇的武学高手，是再好不过的切入点了。 也许郭康会在地球玩家里声名鹊起，而乐希声也一直不会跟他有所索求；但这一枚暗子，只要时机来临，乐希声绝对会利用地翻天覆地！ —— 回到家洗漱完毕，坐在电脑前，乐希声细细思考未来的计划。 父亲乐卫国勤勤勉勉地工作，曾经退役入工厂的他很能吃苦，深得掌柜信赖，早就准备好工钱买了一瓶即墨老酒，但那酒鬼却还是没来，不过乐希声毫不担心。 上辈子乐卫国是一脸哀叹地跟乐希声诉苦，说一个酒鬼曾经来过客栈捣乱，掌柜叫他把那人赶走后，第二天就传闻有个人送了一瓶即墨老酒给那酒鬼，然后酒鬼就让那个幸运儿拜入徐州大门派方寸山！ 那酒鬼居然是方寸山长老，地级武者醉剑！ 母亲傅英也很开心重归年轻，每天念书刺绣，西席先生颇为赞赏她的灵气，拜入仙霞派有望。 兄长乐正声已经赶至琅琊府，正跑腿混饭，等待时机来临。 乐希声很清楚，天下门派莫不是要拜师者远涉千里千辛万苦才能获得一个弟子身份，但有时候也会例外。 譬如磐石道场、方寸山、天火道教、连云宗这些道教色彩浓厚的门派，时不时会讲求一个缘字，看你顺眼就会带你走。 又譬如众生寺、大相国寺这两个佛教寺庙，这可不是看你顺不顺眼的问题，只要他们认定你会皈依佛门，那么你就肯定会皈依佛门，他们不强迫，不威胁，不利诱，只要时辰到，谁都跑不了。 而有时候，一些掌握着收徒资格的门派长老之流，也会心血来潮，看哪个地方山清水秀，就会就地收徒。 而很不巧的是，乐希声偏偏记得这么一件事。毕竟是玄幻世界降临才两天，就有人爆料拜入执天下门派牛耳的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的收徒方式宛若高考，一年一次，每年春分收徒，惊蛰而止。而那人也不是通过考试进入稷下学宫，而是因为稷下学宫的一名夫子路过琅琊府，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就地收徒一天。 乐希声不知道那夫子的收徒方式是怎样的，但他对兄长乐正声充满信心。 乐正声，幻世第二年拜入稷下学宫，幻世第八年晋升地级上品，当他差一步勘破生死障，突破凡胎局限，凝聚玲珑文心之时，作为叛军的乐希声陷入重围，乐正声不得不一步千里，一言杀敌，救亲弟于死局。 但也因为这样，救助叛军的乐正声受到稷下学宫的制裁，一名夫子前来打碎了乐正声的文心，令他一生蜕凡无望。 后来乐正声执掌一军镇守墨难关时，乐希声常常会想，若是兄长心聚玲珑，蜕凡成功，自然面对危机会心血来潮，也许墨难关就不会破。 而他，也不会死。 乐希声没有因为稷下学宫夫子对兄长的所作所为而对这个千年书院有所怨恨，毕竟夫子的一切都是按章办事，也没有危害兄长性命；相反，他知道稷下学宫才是兄长的最佳归宿，浩然正气一直隐藏在兄长的心中。 而现在，有机会早一年将兄长送进稷下学宫，乐希声多多少少也算是弥补以前害死兄长的悔意。 最后，就剩自己。 乐希声闭上眼睛，他决定走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一条充满荆棘的路。 一条可能一步登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