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阴阳之道 （三）
季晓琪对生死的理解超越了杨鸿铭所能理解的范畴，杨鸿铭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在瞬间将自己笼罩了起来，对于季晓琪的好感也因为这样一句话被从头凉到了脚。 一时间，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在一段时间的冷场之后，杨鸿铭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手术的伤口很小，现在除了有些酸痛之外，一切基本正常，不过心中的那团疑问却越来越强烈了。 “晓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季晓琪瞄了一眼杨鸿铭，微微一笑道：“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哦？那你先说！” 季晓琪淡淡地看了一眼杨鸿铭道：“好吧，杨鸿铭，我猜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我的血可以解除你身上的鹫鸩之毒？” 杨鸿铭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表示同意。 季晓琪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再看杨鸿铭一眼，而是将头转向了窗外：“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话，不过，可能会有些枯燥，你确定你要知道吗？” “当然啊，我做梦都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杨鸿铭急切的样子，季晓琪将语言在心中酝酿了一阵，便从世界的二元观开始讲起。现在的情况在自己看来，是对杨鸿铭进行一次大洗脑的绝佳时机，必须将这些思想给灌输到杨鸿铭脑子中，才能让他对自己地狱使者的身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认同。 就这样，一直等到华灯初上，说的口干舌燥的季晓琪终于停了下来，一回头却发现杨鸿铭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其实季晓琪说的东西也并不是十分复杂，简而言之就是，世界上的事物总有正反两个方面，在道家之人看来这两个方面就是阴阳。在事物的不断发展之中，阴阳两个方面的力量就会此消彼长，无论阴阳哪种力量占据主导，都会引起另外一种力量的削弱，从而影响到整个事物的平衡。 平衡一破，事物的内部系统自然不会稳定，这个时候就需要采用一些手段来削弱强势一方的影响力，这手段无非就是两种，一是克制，二是消耗。 所谓克制，实际上是一种针锋相对的极端方式，正如水能灭火，火势巨大的时候用大量的水去灭火，从而克制火的力量。 而所谓消耗，实际上是一种较为柔和的方式，则如同木能生火，当木的力量过于强大之时，用火去消耗木的力量，火燃烧的越旺，木的力量便会受到削弱。 克制和消耗，就是阴阳的平衡之道。 杨鸿铭所中鹫鸩之毒乃是至阳之毒，毒性之猛世间几乎找不到能与之匹敌的消耗之法，所谓重病下猛药，只能采取第一种方式，也就是克制之法。 阳毒必然需要阴毒来克制才能达到阴阳调和，以毒攻毒的奇效。而世界上存在至阴之物的地方只有地狱，季晓琪的本质实际上也是亡灵，再加上在忘川河上摆渡多年，阴性体质已经无比强大，而她现在的身体更是从地狱最深处的阿鼻地狱（又称无间地狱）中由亡魂鲜血所凝结的血莲铸就的化身，更是将她的阴性体质打造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此，明玄正是通过这一理论想到了她的血液就是中和鹫鸩那阳刚霸道到极点的毒液的最有效手段！ 望着熟睡中的杨鸿铭，季晓琪轻轻地握起他的右手，阴阳眼依旧紧闭，那里有阿古多留下的一丝残魂，季晓琪能够感应到残魂的气息正在他手心中漫无目的的流动着，或许是残魂最能代表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随着季晓琪的脸渐渐靠近，残魂的气息也变得不稳定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挣脱阴阳眼的束缚，附着到季晓琪的身上。 季晓琪呢喃着将脸贴上了杨鸿铭的手心，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阿古多，无论天涯，亦或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你！” 杨鸿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刚才对季晓琪的不满早已随她的泪水烟消云散。 看到季晓琪伤心的样子，杨鸿铭将手里的一张纸巾递了过去：“晓琪，别哭了，无论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一定陪你找到阿古多的魂魄！” 接过纸巾，季晓琪擦了擦泪水，再一次想起了中午的事情，于是迅速站到了离杨鸿铭三米远的地方，眉梢还挂着些许泪珠。 杨鸿铭有些失望，季晓琪的这个举动让自己心里明白，季晓琪根本不信任自己。杨鸿铭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巨大的心理落差，随即坐了起来，气氛再一次变得沉默。 良久，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屋内死一般的沉寂，季晓琪连忙拿起电话，却不知道该如何cao作，只能红着脸腼腆地走向杨鸿铭道：“给你，你来弄！” 杨鸿铭苦笑着接过电话，那头传来了明玄急切的声音：“公主，那傻缺怎么样了？” 杨鸿铭怒道：“你才傻缺，你全家都是傻缺！” “卧槽，活了啊，看来阎王老子看你不爽，又让你滚回阳间了啊！” “没错，阎王跟我说了，你明玄还没死，他不收我。” “你他妈怎么跟老子说话呢？” “我没死，我他妈高兴！” “哈哈哈哈……” 话筒两端同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对了，老杨，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不知不觉中，明玄对杨鸿铭的称呼已经从傻缺变成了老杨。 “完全没问题了，除了伤口有点痛之外其他都很正常！” 电话那头的明玄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即道：“你小子恢复起来真是神速啊！既然没什么大碍了，那就赶紧收拾收拾和公主出来吃饭吧，锦都大酒店，你们打车过来，我和妮娜先过去点菜了，饿了这么久了，你还有精力？” “好，我马上就动身。”杨鸿铭迅速挂了电话。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怎么吃东西了，杨鸿铭的五脏庙早就发出了严正抗议，听到明玄叫吃饭，连滚带爬地蹦跶下床，这时自己除了伤口还有些疼痛之外，倒是神清气爽。 待到穿戴整齐，杨鸿铭才发现面前的季晓琪竟然是光着脚丫，所站之处周围已经结上了厚厚一层冰霜。 杨鸿铭一阵心疼，当下蹲下身去，语气强硬的不容置疑：“上来，我背你！” 季晓琪被杨鸿铭如此坚决的语气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一时间也觉得不好意思，正在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体一轻，随即软软地躺在了半空中。 “杨鸿铭，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别闹！听话，我才不忍心让你在地上光脚走呢！” 杨鸿铭话音未落，只觉得季晓琪在自己怀中使劲挣扎，自己怕她一不小心摔下去，连忙又使出了几分力气。季晓琪眼见反抗无果，也只能被动安静了下来，却气鼓鼓地盯着杨鸿铭，仅仅是一刹那间，自己却发现，这个男子有着好看的侧脸，不由得也是多看了几眼。 眼见季晓琪安静了下来，杨鸿铭瞬间恢复了正常状态，语气也不再强硬：“对不起，晓琪，我怕你光脚踩在地上受伤，你又不肯让我背你，我只能这样做了，你别怪我！” “哼！你讨厌死了！”季晓琪轻轻捶打了一下杨鸿铭的胸膛，随即将头转向了一边，不再理会杨鸿铭。 就这样，杨鸿铭抱着季晓琪走了出去，可是自己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季晓琪的体温。果然在走出不远之后，季晓琪身上的低温已经将自己冻得牙齿直打颤。 “我去，冻死我了！不行，我不能认怂！” 就这样，杨鸿铭咬牙坚持着，哆哆嗦嗦地走出了医院大门，直到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居然请求师父打开空调的暖气。 出租车司机愕然道：“你有病么！九月底的天你要开暖气？” 听到司机的话，后座上的季晓琪偷偷露出了一个好看的微笑。 杨鸿铭已经被冻得口齿不清：“四啊，我灯有病呢！” “靠！我看你是神经病！” 出租车司机骂了一句，不过依旧没有理会杨鸿铭的要求，就这样，车子载着二人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