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阴婚
当晚何足道回了对面自己的病房，顾麻子过去和他挤着睡了半宿；我和何玲留在老板的病房内，守着两口子熬到天亮。 老板娘在何玲的陪同下帮老板和何足道办了出院手续。 之后，我开着金杯，把一行人拉到了老板的家里。 在车上，何足道就表现出和他年龄绝不相符的兴奋与冲动。 他告诉我们，当年他和闻天工，以及打更人一起开工的时候是多么的刺激和欢乐，话音中透露着无限的眷恋与怀念。 或许我接任天工的时日尚短，又或者我的出身与理想都太普通，所以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下了车，何老头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盯着老板的连体别墅看了一会儿，把顾麻子叫到身边，以长辈的口吻说：“你原先干的那些勾当，为你招惹了不少阴气，导致你所画的茅山符咒失灵。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只要不再干倒斗的行当，多多行善，日子久了，阴气也就散了。” “你也是，两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你契个地老鼠干嘛？”何老头又瞪了我一眼。 刚才还虚心受教的顾麻子气得直翻白眼。 一进老板家的家门，所有人就都忙乎起来。 因为，根据何老头的说法，那个老太太之所以能突然隐匿身形，是因为她脚上的那双红鞋。 红色历来都是喜事的代表颜色，一个自梳妇人发髻以示终身不嫁的女人断不可能去外面为自己买一双红色的布鞋。 唯一的解释是，她内心还是很想嫁人的，所以暗中为自己缝纳了一双红鞋。 手工缝纫的布鞋和其它衣饰不同，在缝纫的过程当中，免不了扎破手指。 如果缝纫者当时存在执着的欲念，血滴在鞋上，这份执着也会与鞋共存。 老板娘说，当初她和老板帮自己的堂哥置办阴婚，末了，按照当地的习俗，把‘新娘子’右脚的一只红鞋带回了家。 何老头说，她带回来的那只红鞋绝对不是‘新娘子’本人的，肯定是被有心之人给换了。 老板夫妇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何玲从厕所里找到的那只大号女式布鞋是左脚的，老板夫妇辨认过，这鞋和他们带回来的那只根本就是一双，而他们……只带回来一只。 红鞋的真正主人带着另外一只鞋跟来了…… “我明明把鞋放在这个抽屉里的，怎么没有了？”老板娘急哭了。 顾麻子看向何老头，“前辈，既然左脚那只鞋能跟这么远，那右脚的红鞋会不会自己跑出去溜达了？根本就不在别墅里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幽默？”何老头瞪着他冷声道：“两只鞋上附着她的执着怨念，她能够从我们眼前消失，就是因为她的生魂可以瞬间回归到任何一只鞋里。从红鞋被带回来开始，那婆子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所以右脚那只鞋绝不会离开家门半步。我们必须把两只鞋找齐，然后问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小老板才能施法盗魂！” 整整一个上午，我们几乎把整间别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只右脚的红鞋。 顾麻子饿的受不了了，提议先弄点儿东西填饱肚子。 人是铁饭是钢，无奈，老板安慰了老板娘几句，亲自下厨做饭。 趁着这个机会，我躺在沙发上补了一小觉。 饭菜上桌，除了顾麻子山吃海喝外，其余人都没多大胃口，只是为了补充体力勉强吃了些。 何老头挠着秃顶，喃喃自问：“这还真是见鬼了，犄角旮旯全找遍了，她能藏哪儿去？” 我总觉得这个老头和顾麻子一样不靠谱，想了一阵，说：“老大，红鞋的事儿先放一边儿，你跟我们说说，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详细点儿，尽量别有遗漏。” 老板点点头，“这事儿说起来也怨我，本来想在你嫂子娘家人面前显摆显摆，谁知道作过头了。你也知道，你嫂子是广东人，我以为那边儿的人都不能喝，结果他们的酒量不比北方人差。”…… 老板娘是广东沿海人，这点我早就知道。 她和老板刚认识的时候，老板才从部队上下来没多久，给一家地产公司的老总当司机，老板娘也只是那家公司的一个小职员。 俩人对上了眼，开始谈恋爱，之后老板跟着她回了一趟娘家。 结果老板娘的家人一听他的家境状况，连饭都没给吃，直接把他给轰出家门不说，还在一众乡邻的哄笑声中把他赶出了村口。 老板当时就要跟老板娘分手，可老板娘说什么也要跟着他走。 于是俩人就又回到了这个城市，双双辞职下海，开始了漫长的拼搏人生。 就像老板娘之前说的那样，奋斗过程中的艰难心酸实在无法言喻。 不过好在两口子都挺能吃苦，脑子也都好使，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淌过了穷山恶水，成就了现在的家业。 老板对第一次被扫地出门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之前老板娘回娘家都是一个人，他说什么也不肯跟着去。 时间一长，老板娘能不抱怨嘛？ 也是被媳妇儿缠的没法子了，他才决定再去见见老丈人。 如今的穿金戴银和当初的穷困潦倒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光是富贵带来的气势就已经压得乡里乡亲抬不起头了。 除了老板本人耿耿于怀，其他人都他妈当之前的事儿没发生过，一个个全都像是至亲好友似的拉着他有说不完的吹捧叙不完的‘旧情’。 回去的那几天，老板见天儿都晕晕乎乎的，根本就没真正醒过酒。 有一天，老丈人和老丈人的哥哥一家聚在一起，又把他灌得找不着北，然后就说到了老板娘的堂哥。 老丈人哥仨，就老大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老板娘的堂哥。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就这么个唯一的男丁还死在了外头。 关键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倒霉催的都四张多了还他妈没结婚。 老丈人的意思是三家对点儿钱，给这倒霉催的结一门阴亲。 老板酒醉三分醒，一听就明白了，说什么对钱，你们直接说让我掏钱不就得了。 虽然对老丈人家有怨气，但共患难的两口子没什么可计较的。 既然老板娘也同意这事儿，那还说什么，掏钱就掏钱呗。 结果没想到的是，置办阴亲、送彩礼什么的没花几个钱，到了临办事儿头里却出了幺蛾子。 当地的主事人说让两家各派一个代表，帮‘新人’捧照片儿拜堂成亲，而且这个代表还不能是外人，必须得是两家的亲戚。 说是百无禁忌，但谁都怕触霉头。 老板娘几个堂姐堂妹谁也不肯让自己的丈夫顶这差事。 结果又是一顿酒，被灌得五迷三道的老板就把这事儿给应下来了。 ‘结婚’当天，老板穿着传统的长袍马褂，披红戴绿，捧着倒霉催的照片和女方拜堂成亲。 他看的明白，照片里的中年女人虽然长相一般，但烫头描眉也算挺时髦了。 至于女方家捧照片的那个女人，穿着大红喜袍盖着红盖头，老板由始至终都没看清她的模样，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脚上那双红布鞋。 礼成之后，主事人让老板把女方代表右脚的红鞋脱下来带回家里…… 事情就是这样，老板当天还没觉得怎么样，可回来之后，酒彻底醒了，却时不时觉得精神恍惚。到后来，就经常听见有个女人在耳边喊夫君。 最近两个礼拜，‘幻听’越来越频繁，听到的内容也越来越怪。 什么‘既然已经拜过天地，那就得双宿双栖’、‘你跟我成亲，却和这贱人睡在一起算什么’、‘我恨你，你得跟我走’…… 再后来就是前天下午，老板去店里拿了医保卡，从医院开车出来就听见那个女人在耳边笑着说：“明远夫君，我来接你了！” 之后他就觉得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车子朝着对面的逆行道冲了过去。 好在老板在部队里当的就是运输兵，不但驾驶技术过硬，还学习过运输当中对危险的应对方法，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说到这里，老板娘又已经哭得不行了，“都怪我，要不是我非逼着明远回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现在红鞋也找不到了，该怎么办啊！” 老板安慰了她几句，皱着眉头说：“我觉得问题出在那个女方代表的身上，你们当时不在场，不知道那情形有多诡异，我‘拜堂’之前特意灌了点儿酒，结果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觉得问题出在那个主事人身上。”顾麻子转动眼珠子道。 “鞋！红鞋！”何老头拍着桌子说：“现在那老婆子已经等不及了，她昨晚没把高兄弟带走，今天晚上还得来，只有找到另外一只红鞋，才能盗魂或者超度，不然的话咱们保的了高兄弟一时，也不能保他一世啊！” “小风，你可一定得帮你哥啊，嫂子给你跪下了！”老板娘哭着要往地上跪，我跟何玲连忙把她拉了起来。 老板也是急得直拍脑门，“兄弟，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事儿还有救不？要是真对付不了那个婆子，你就跟我直说，我好赖把后事交代了，把你嫂子和孩子都安置好。” 我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大概知道另一只红鞋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