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情断
北宫穹是个雅士。 一个喜欢花的雅士。 他不喜欢牡丹花，牡丹虽然靓丽，却如同青楼里那些被迫卖笑的女人，浓妆艳抹与媚视烟行之下，是强做欢愉的悲哀，是风华倾城背后的丑陋粗鄙。 直白点来说，是太俗。 他喜欢的是茉莉花，桂花，兰花，梅花之类的清色花属，虽然不如牡丹之类夺目，但那清新的芬芳，淡雅的色调，别有一番韵味。 或许这也是他喜欢顾薰的原因，未经人事的顾薰，美丽可爱，清新脱俗，岂不正像清晨枝头的那朵晶莹剔透的白色小花？ 此刻他正站在后院里，桂树上结满了白色的桂花，清香四溢，他看的出神时，顾薰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穹郎，这次谢谢你啦。” 她声音格外轻柔，与往日爽朗明快的性子大不一样，北宫穹转过身子，静静的看着她，忽然摇头道：“路见不平，自当相助，何必言谢。” 北宫穹这番话说的客客气气，在顾薰听来却格外不是滋味，她不悦道：“穹郎，你可是还在生我气么？” 北宫穹不答话，他移开视线不去看顾薰，半晌后转回目光，盯着顾薰的眼睛淡淡道：“顾姑娘，在下不过是个流浪汉，以前是我高攀了，还望你忘了以前的事情，”他慢慢转过身子，“祝你日后嫁个爱你的，你也爱的，一辈子平安喜乐。” 顾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如同被一柄大锤当头砸了一记，只觉头晕目眩，她忍住鼻尖酸意，颤声道：“好，好，我知道了，北宫公子，你不必再说，我歇息去了，你慢慢赏花吧。”说完她转过身子，也不多话，三步并作两步，踉踉跄跄的跑开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的走回自己的房内，才掩上门，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情窦初开的女儿家，被心上人决绝而弃，如何不觉得委屈痛苦？ 她扑在床榻上，将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嘤嘤抽泣着。 北宫穹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闭着眼睛，从与顾薰相识至今，这个女孩子给了自己难有的温暖，填补了自己内心的伤痛和空虚，如今各还本道，虽是深思熟虑不得不为之举，自己的心中，却仍是隐隐作痛，仿佛被掏空了一块地方一般。 正在他恍神之际，远远传来柴紫山等人的声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稳住心神，便拔足走了过去。 “顾老先生，在下雷锋，”“在下曲无应，”两人和声拜见道，“替刑部苏大人向您问好。” 顾应同和蔼一笑：“两位远道而来，可是有事要老夫帮忙吗？”他将目光移到柴紫山身上，见他气度不凡，仪表堂堂，不禁又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柴紫山剪拂道：“顾老先生，在下柴紫山，乃是北宫贤弟的结义兄弟，在这儿有礼了。” 顾应同点点头，目光变得深沉起来，“见面不如闻名，我常听得我这贤侄对你敬仰有加，如今看来，果真是人中龙凤。” 说话间，顾府下人已将待客的椅子蔬果点心一应备好，三人入座就位，雷锋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们大人以为北宫公子如今成为魏党众人rou中芒刺，怕有所闪失，顾令我等询得老先生同意，请北宫公子去江南余家躲一躲风头，从长计议大事。” 顾应同瞟了一眼柴紫山，只见他面上笑意淡淡，不动声色，心下不由得多了一份嘉许，“老夫不过是北宫贤侄的伯父，做不得主，听闻柴帮主也想请他去帮中坐坐，你们需得自己商议一番。” 正在说话间，北宫穹跨门而入，向着上座的顾应同拜道：“世伯，这几位是我的朋友，贸然来访，还请见谅。” 顾应同笑道：“哪里的话，何必如此见外，这三位朋友也是有正事找你，想必你心中已有了计较吧？” 北宫穹心知顾应同所言何事，他点头道：“我想与柴大哥一道去京城，只得委屈一下雷兄和曲兄代为向尚书大人转陈歉意了。” 曲无应眉头一皱，摇头道：“北宫公子，你可否再思量思量？京城里魏忠贤眼线甚多，若被发现，恐怕难逃毒手呀。” 柴紫山微微一笑，道：“曲兄，在下虽然不才，可是也在魏忠贤眼皮子底下活动了这么多年，匿迹之法不说万无一失，十拿九稳也是有的，无需太多担心。” 雷锋道：“话虽如此，只是..”他生性爽朗，当下也不愿多做掩饰，“苏大人下的是死命令，必须请北宫公子前去余家，愿北宫公子赏脸，莫要为难咱们。” 北宫穹有些为难，雷锋既然说出这番话来，若出言婉拒，少不得要得罪苏尚书，他现在处境维艰，能不必得罪自是不必得罪，这苏尚书虽看来与魏忠贤颇为不合，但政治之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若是某天能用这个得罪了他的人换得一些筹码，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正当他思索之际，柴紫山笑道：“既然两位朋友这般说了，我也不好为你们甩绊子，这样罢，”他对北宫穹说道：“贤弟，你先去余家等着，我在京城将一应事务办妥便来寻你，苏尚书与魏忠贤势不两立，想来是个靠得住的人，或许日后你我还有求得着苏大人的时候呢。” 雷锋和曲无应听了柴紫山这番话，笑逐颜开，向着他一拱手，谢道：“多谢，日后若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定当全力相助。” 北宫穹想了片刻，颌首道：“大哥说的是，那么我便先随这两位朋友去余家一遭吧。” 顾应同笑道：“三位远到而来，为了我这贤侄奔波劳累了，不如今夜留在府中，我来尽尽地主之谊如何？明朝一早便支乎车马来，替你们送行。” 雷锋和曲无应微微一躬身，道：“老先生如此盛情，却之不恭，那我们只得厚颜叨扰了。” 顾应同道：“那么诸位先请用茶吧，待会我那侄儿回来，叫他领着诸位在这千灯镇上转一转，这地虽然没什么名气，只是却着实有些好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