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荒岭大红门
“前面就是百鸟山了。” 苍郁抬头望去，半山的石壁上，“百鸟山”三个朱漆草书大字格外飘逸，果然与得到白斗那天，出现在脑海里的如出一辙。再往上看看，果然，山顶堆着厚厚的积雪。 心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众人都只当她，是因要与喜欢的人分离而闷闷不乐。她对屠天的心意，瞎子也看出来了。 昨晚，苍郁也曾试探着帮她打探。 “屠天，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有家室？” “你怎知道我没有？” 苍郁一双杏目睁得滚圆：“你已经成家了？” “没有。” “吓死我了！” “为何吓死？” “要是你已经成家，那不就没戏了么？那，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屠天异样的眼神望了苍郁一眼：“你想干嘛？” “你看，你那么会哄人，又会变魔术，法力高强，长得也不赖，喜欢你的姑娘应该不少吧？” 不知为何，在屠天面前，苍郁可以口无遮拦，肆无忌惮；可是在云仙面前，想说句全乎话都不容易。 屠天嘿嘿一乐：“嗯，估摸着也就百八十个吧，我也没仔细数过。” “嗬！”苍郁撇了撇嘴，旁敲侧击道，“人这一辈子，找个自己爱的，不如找个爱自己的，是不是？当然啦，要是能两厢情愿就更好啦！” 屠天望着苍郁娇俏的鹅蛋脸，心中苦涩，嘴角却扬起不对称的弧度，伸手轻轻把她一缕乱发拨到耳后，宠溺地问：“小小年纪，怎么净说这样的话？” 这么亲近的动作，苍郁有些不习惯：“我，我，我，是为你好啊。” “丫头，你是在帮别人当说客，还是帮自己？” “啊！”苍郁倒抽一口凉气：“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说的是心湖啊！她对你一番情意，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那情商也太感人了点。” 屠天淡淡笑了笑，垂下眼帘：“习武之人，若为男女之事分心，功力会打折扣的。” 原来屠天是这样想的！可怜的心湖，又要伤心了。 百鸟山海拔五千米，风景随时令变化，时而云蒸霞蔚，时而碧空如洗，山上山下温差大，山顶白雪皑皑，山脚生机勃勃，宛若两个世界。 屠天问心湖：“这么大一座山，你三舅爷住在哪里？” “哦，我爹说，在海拔三千米左右，靠西边有一道拱门，穿过拱门便是。” “这荒山野岭的，半山腰会有拱门？” 苍郁隐隐感觉不对，也只能静观其变。 角端也打听：“心湖姑娘，咱三舅爷一定是个高人吧，要不，令尊怎么会让你去跟他学武功？” 心湖一边心不在焉地把碎发挽到耳后，一边敷衍道：“是啊，他很厉害。” 苍郁问：“你见过他吗？” “呃......见过一两次。”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呃...大胡子，个不高，话不多......” “那他家里还有别的什么人？” 心湖嗔道：“还有......哎呀，马上到了就知道了。” 苍郁说：“可是，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深山里面，我不放心啊！” 心湖冲苍郁使了个眼色说：“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一定会好好的。” 苍郁回味着她颇具深意的眼神想，她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心湖兴奋地宣布：“看，拱门！” 大家顺着她的手指抬头一看，一片翠绿丛林中，赫然耸立着一座红艳逼人的拱门，后半部分隐在绿色之中。它看起来近在咫尺，可走起来用了些工夫。 到了跟前，众人发现，这门竟不是拔地而起，而是凭空悬浮，似一座诡异的空中红阁！ “心湖姑娘，你三舅爷是哪一门哪一派的高人，居然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 “他是......那个名字我忘了，我爹跟我说过，就是这里，要不众位就送到此处吧。” “不用我们陪你进去？怎么也得见见三舅爷，跟他打个招呼啊。” “他老人家不爱热闹，不喜欢说话，这么多生人，还是别去打搅他了。” 苍郁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想争取一下往里送送。 心湖走过来，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无言的拥抱。断魂池讨月光草，已让她们成为共患难的战友和闺蜜，虽然对所救之人各自怀有不同的感情。 “就到这里吧，许jiejie放心，我会好好的。你也多加保重！” 苍郁知道这姑娘性格倔强，她既然不想自己往里送，也就不强求了：“以后自己多保重。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 在举目无亲的地方告别仅有的朋友、患难之交，苍郁的心情格外沉重，唯有送上真挚的祝福。 心湖又来到角端面前，俯下身紧紧地拥抱了它。 角端也说：“心湖姑娘，你自己一个人要多保重，我们都会想念你的。” “我会的。照顾好屠大哥。” 心湖说着，看了一眼屠天。在绿树的掩映下，一身墨黑的屠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加显得英气逼人，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张脸，我要看一辈子。 心湖暗想。 她径直来到屠天跟前，此时灵动的大眼睛里，却并未溢满别离的伤感，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喜悦。 这不合常理。 屠天看在眼里，心里琢磨，她毕竟年纪还小，喜欢一个人只是一时新鲜，换换环境也好。 “屠大哥，你我相识一场，过了这道门，就要别过了，此生不知能否再见。你可以再送我一程么？” 屠天听了，没有征兆地鼻头一酸，想起那夜五面尊前，心湖许下的那个愿望，心中无限感慨——“我希望有一天，屠大哥能真心实意地揽我入怀。因为，此生除了他，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也不会再有其它的期盼。” 其实已经有太多女人为了他，许下过同样的愿望，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当然可以。” 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且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屠天雪白的牙齿，衬出一个俊朗而暖心的笑容，还出乎意料地向她大大地张开了双臂，等待一个拥抱。 心湖的眼圈即刻便红了，这算不算是心愿得偿呢？她径直迎了上去，虽泪湿眼眶，脸上却笑颜如花。带泪的笑容格外动人。 平时再怎么坚强、怎么勇敢，也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啊。平时再理直气壮，到了心爱的人怀抱里，就乖乖变成一只小绵羊。 为了留住这个突然之间闯入自己生命、俘获了自己灵魂、却没将心留下的男人，她甘愿付出一切的代价，不管他是人、是鬼、是仙还是魔。恋上他，哪怕牵手无望，前途渺茫，命运无常。 就在此时，不远处白色微光一闪，悄悄地来了又去了，众人均未察觉。 屠天一把拉起心湖紧张得冰凉的手，让心湖又是一阵心池荡漾。 两人一起施展轻功，跃入了半空中的那道门，一转眼就不见了。 此时，在众人视线之外的他俩，面前又出现了一道拱门，正中间立着一块横匾，上书三个烫金大字——百合门。 这显然不像是男性的居所。 屠天隐约觉得，似乎从哪里听说过这个“百合门”，一时却想不起，只警觉地问：“心湖，你三舅爷在哪里？” “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三舅爷。” 心湖轻描淡写的一句，让屠天有些恼火：“你说什么！” “屠大哥，你不要生气，过了这道门，一切就都有答案了。” 她神态平和，却将屠天的手握得更紧，因为她贪心地一生一世都不想松开。 在心湖很小的时候，就听过逸尘镇流传的那个传说：说在朱雀国的百鸟山上，有一座施了秘咒的大红拱门，叫做“百合门”。若一对男女，能够手牵着手走过这道门，他们便能百年好合，牵手一生。从小就深信不疑的东西，往往长大以后发觉在心中根深蒂固。 而身边这个人，就是她想托付终生的人。他的魅力由内而外散发，那么值得去爱，心湖可不想耽搁了时间，让别的女人把他抢走了。 至于有些东西是抢不来的，这个道理她暂时还并不明白。她固执地认为，人心都是rou长的，只要坚持付出，总有一天会感动他的。也许，感情的事，就是要经历一些伤痛，才能有所顿悟。 屠天平时极少使用读心术，一是因为它是一种极其耗费真气的法术，二是因为，我行我素的他，对于旁人想些什么，其实并没有兴趣知道。 而眼下，他不惜耗费大量真气，破天荒地读出了心湖心中所想。这个傻姑娘！再转头看看她执着的目光，怒气烟消云散，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充斥着他的心。 三十年前的玲珑也是这般执着吧？ 从前，他算得上年少轻狂，只要自己快活，从来不去考虑旁人的感受，直到玲珑死时，才幡然悔悟。眼下虽然体谅心湖的用情，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再继续走下去了。 这时，面前出现了第三道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