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她像雪花融化！
“他说，如果我不臣服他，他就会杀了我男人，然后把雀儿买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寒风中，她纤瘦的身躯瑟瑟发抖，她抱着膝盖，无声哽咽，留给李二的，只有那满头在风中舞动的发丝，带着沁人心扉的芬香。 不知何时，李二竟然也觉得长得丑，未必就不是一种好事。 “牛哥！！”狠狠的咬着牙齿，李二眸子中布满了让人心悸的血丝。 这，就是这个小小砖厂的规矩！ 在这里，牛哥就是天王老子，他就是绝对的王者，谁要是不服从他的命令，那就是死。 这一晚，李红梅与李二谈了很多。 她说，如果能用自己的身体，换来家人的平平安安，她愿意付出一切。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般cao·蛋，有的人，可以躺在舒适的床上，看着彩色电视机，手里有大把大把花不完的钱；而有的人，却为了温饱铤而走险，直至最后死亡。 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李二一直想不明白。 这个世界，有太多黑暗的一面，也有光明的一面，但李二，没有看到那份光明，起码就目前来说，他还没有看到。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一块酸酸甜甜的糖，总有一天，光明会到来的。 最后，李红梅笑着说，明天她就会接老赵的班，而乔正平，也会到厂房里面工作，那里的活很轻松，起码不在受苦受累，被烟熏得像是神农架跑出的野人。 “你就准备一直这样下去吗？总有一天，乔哥会发现这一切的！”李二看着李红梅，阴暗中，只有一个单薄的瘦小轮廓。 “到了那一天再说吧！这样的日子，总会有一天到头的！”这也是李二，听到李红梅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86年12月3号的大早上，八点多钟，李红梅被赵哥用铅笔插在了喉咙，她像是雪花一般，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砖厂死去。 事情，在小小的砖厂快速传开，李红梅死的时候，搬砖窑的十几个工人正坐在空地上晒着太阳。 得知事情的刹那，李二直接让李狗剩抱着身旁的雀儿，去了他们宿舍。 而他与乔正平，包括十几个工人，狂奔向了老赵的办公室。 “小梅！！” 血泊中，乔正平抱着李红梅的尸体，发出一记声竭力嘶的狂吼。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锋利的铅笔，直接插进了她的喉咙。 她呜咽着，伸着双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乔哥，把嫂子搬到院子中！”李二大吼一声，乔正平惊醒，所有人都明白了李红梅的意思。 雪地中，乔正平抱着李红梅，哭的是撕心裂肺。 李二与十几个工人，就这样看着李红梅在猩红色的鲜血中，慢慢咽气。 她黯淡的眸子，自始至终，一直望着头顶那片蔚蓝无尽的天空。 太阳，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暖洋洋的温度。 一群又一群麻雀，从蔚蓝的天空中飞过，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她的嘴角，竟也露出一丝柔柔的笑。 最后，她的瞳孔慢慢放大，倒映出蓝天，白云，与阳光。 她宛若地上冰凉的雪花，消融在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她自由了！ 得知李红梅死去的消息，牛哥也很震惊。 他快速封锁了消息，恶狠狠的威胁搬砖的十几个工人，包括李二与李狗剩，谁要是将这件事情散播出去，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牛哥找乔正平去谈心了，说是谈心，其实不外乎威胁二字。 牛哥对乔正平说，如果敢闹事，他就将雀儿杀了。 最后，乔正平拿着一整条香烟，神色黯然的回到了宿舍；他在那张他们一家三口同睡了月余的大床上，痴痴地坐了很久，很久。 赵哥为什么要杀李红梅呢？李二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直到后来，他风云了哈尔滨，最后回到湘西县，那个时候，坐了六年牢的铁柱也正好出狱，听到李二跟他将这件事情，铁柱悠悠的点了一根烟，告诉了李二答案。 老赵，三十五岁的时候，被老乡给买到了这个砖厂，他一直在这里面呆了整整二十三年。 头二十年，他一直在砖窑里面搬砖，直到五十五岁的时候，彻底搬不动了，牛哥才让他当上了一个小小的仓库管理员。 这份工作，很轻松，基本上就是给工人们发发手套，上报上报材料之类的。 原本，这份工作会一直属于老赵，他一直干到死，直到干不动，或是被牛哥大发慈悲放出去，或是被牛哥打死埋了。 但是，每个人都是怕死的，老赵也不例外。 他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他的后半生，基本上都奉献给了砖厂。 他身上没有一分钱，更是从未走出过砖厂，他已经彻底的融入了这个砖厂，成为了砖厂黑暗规则的一部分。 就算是牛哥把他放出去，他该怎么办？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脱离了社会二十多年以后，让他怎么去生活。 砖厂，就是老赵真正的家！ 然而，李红梅的到来，打破了老赵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 牛哥想要得到李红梅，自然不会让她去厂房里面受苦，所以便让李红梅跟着老赵学习一些管理仓库的方法。 而李红梅来的那天，老赵的心里，变种下了一颗黑暗的种子。 牛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只要李红梅真正的接手了管理仓库的工作，他将变得可有可无。 人，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没有梦想，更不是整天混吃等死，一个人最怕的是不被这个社会接受。 而老赵害怕的是不被这个砖厂，不被牛哥接受。 砖厂的规矩，干了二十三年的老赵很明白，这里不会养废人，何况是一个快要埋入黄土的老废人。 老赵不想离开砖厂，更不想丢失这份工作，于是，那天，他一狠心，一咬牙，直接将一根铅笔，插在了李红梅的喉咙中，就这样了结了一个年轻女子的生命。 老赵以为，只要李红梅一死，他就会重新接管管理仓库的工作。 这是一个黑砖厂，几任管理人已经弄出了太多条人命，所以牛哥肯定不会报警。 但是，他想错了！ 李红梅刚刚和牛哥发生了鱼水之欢，牛哥下意识的就把李红梅当成了自己的女人。 老赵的做法，让牛哥失去了一个漂亮的，免费的，听他话的女人。 所以，从李红梅死亡的那天起，砖厂任何人，再也没有见过老赵。 而李红梅的尸体，也消失不见，砖厂大多数人猜测，李红梅与老赵的尸体，应该是被埋在了砖厂后面的荒野上。 荒唐人间事，凄苦人间人！ 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李红梅就这样走了，她没有过上牛哥给她许诺的好日子，乔正平依旧在砖窑搬砖，雀儿依旧每天笑的没心没肺。 乔正平对雀儿说，李红梅积够了一千分，所以已经提前坐着小车回家了。 李二也骗雀儿说，让她努力积，积到一千，就会有小车来接她，而李红梅，已经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着她回来。 日子，依旧这样平淡无奇的过着。 李红梅的离去，让乔正平每天失魂落魄；牛哥发给他的一整条烟，也被他给了李二，他从来不抽烟。 李二留给了自己一包烟，剩下的全部发给了十几个工人。 每当休息时间，李二和工人们总是会晒着太阳，坐在砖窑边上抽烟，而乔正平总是会痴痴的望着某个方向。 他说，那是家的方向！ 他说，他想回家了！ 雀儿每天没心没肺的笑，大红色的身影依旧在砖厂中蹦蹦跳跳。 她努力的对每一个人笑，努力的做到游戏规则的一切。 她饿了也不嚷嚷着要吃东西，渴了就学着工人们，直接抓起一把雪塞在小嘴中，实在困得不行了，就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宿舍里睡觉，睡醒了又继续跑到厂房里对每个人傻呵呵的笑。 这一幕幕都被李二看在眼里，他不知道有多少回在无人的地方痛哭流涕，悲哀自己的一生，也悲哀雀儿的一生。 她还小，不过九岁的年纪，难道真的就让她待在这里一辈子吗？ 李二不愿意！ 86年12月8号！ 新的一天，从六点钟起床，搬砖一直搬到九点钟。 吃完水煮大白菜与窝窝头以后，李二便火急火燎的冲向了乔正平的宿舍。 此时乔正平也刚好喂着雀儿吃完了最后一口菜，他冲着李二苦涩一笑，随即转身离去，留给雀儿和李二足够的私人空间。 “小麻雀，想死你二爷了！”看着粉雕玉琢的小雀儿，李二直接将她抱在怀里，在雀儿的脸上就是狠狠一个吻，惹来雀儿的白眼。 “看看看，在这样领导可是要减积分的！”李二龇着牙，恶狠狠的威胁着雀儿。 “李叔，雀儿知道错了！”雀儿用小手揉了揉脸，冲着李二灿烂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下牙齿。 “哎，这就对了嘛，下午吃饭，二叔给你留一个窝窝头！”李二哈哈大笑道。 “谢谢二叔！”雀儿狠狠的点着小脑袋。 时间飞逝，岁月如梭，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这是1986年，12月23号的一天！ 这一天，李二竟然诡异的没有看到雀儿。 早上吃饭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心中便开始担忧起来，砖厂再也没有小麻雀欢快的笑声，像是整个天色都阴暗了下去。 等到下午搬砖的时候，李二偶然间竟然在密密麻麻的砖摞之间，看到了独自坐在那里，轻轻抽泣的雀儿。 那一刻，望着雀儿单薄的小背影，十几天没有洗的杂乱头发，李二的心，狠狠的一阵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