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话
几个小时前我还能听见飞过头顶海鸥的的叫声，然而此时鸟叫声已然绝迹，耳边只剩海涛浑厚浩瀚的浪声，这便说明我现在身处的位置在离陆地很远的海上，因为有陆地的地方，周围的海域才会有海鸟，而远离陆地的茫茫大海中央，很少有鸟类能够有体力飞到这里，很早以前的船员就有这样的常识，在海上看见鸟时就知道附近有陆地存在。 闲来无聊之下我在脑中想象出陆地的模样，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立时突现在脑海中，岛的上空有无数海鸟翱翔，想着想着我笑了，亏我还是中国人，竟然不知道汉字居然这么有意思，那‘岛’字造得真是极为形象，海中有山，山的上方是鸟，贴切极了。 以前我看得见时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现在虽然少了视觉这一感，但是感官反倒比以前更为丰富，思维也跟着开阔许多。 上帝给我关上了一道门，但却为我开了很多扇窗，只要心无止境，我的世界一样多彩多姿。 “你在笑什么？” 听听这一句极尽轻柔的问话，声音虽然温柔平缓，听似波澜不惊，然而声音主人的焦虑、忧心和心疼全都掺杂其中，倒是让我很难想象尤里俊美无俦的脸上这些表情怎么能够集中在一起。 “没什么。”我收住笑回答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即使我知道尤里是为了我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有那样心狠手辣的父亲确实可怜，但是我现在都自身难保，哪儿还有精力去同情他。 谈话被尴尬地止住，直到该吃药时，尤里才又找话同我说。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嗯。” 我实话回答，感觉真比第一天时好的多，那时眼前是一片黑暗，就像被关在没有一丝光线的黑屋子里一样，很恐怖，这些天虽然依然看不见东西，但眼睛能够感受到光线，至少能让我觉得暖暖的。 好几个替我瞧眼病的医师都说了，我的眼睛本身没有问题，失明也许是暂时性的，但尤里问他们多长时间能够恢复时，他们都给不了确切的答复，我心里清楚，这种事真的是说不准，也许睡一觉明早醒来就看得见，但也许一辈子都无法重见光明。因为所有的的医师都说心情的好坏很关键，所以这些天尤里压根儿不敢惹我，说话都小心翼翼，就怕我恼他。 这几天我很少搭理他，即使说话也就是应个声，语气不紧不慢、不冷不热，我估计他被我折磨的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跪在我的椅子边上双手握住我的手说：“求你别这样对我，其实我所想要的，也是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完全属于我。” “尤里，我想问你些问题，我要你老实回答。” “你尽管问。”见我肯主动和他说话，尤里的话语显得有些激动。 我用空着的一只手抚摸着他脸颊，问道：“你爱不爱我？” 我的手能够感觉到他在不自觉地点头，他点了很久，也许终于发觉我看不见，才带着激颤的嗓音回答说：“我爱你。”并将我的手放在唇边亲吮。 “有多爱？” 隔了一小会儿他回说：“把你看的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我微笑出声，这一句并不是假话，我已经见识过他为了我不要命的表现，的确让人为之动容。 “即使我无法回报给你所付出的同等的爱，你也会一如既往吗？” “是的，我可以发誓。”他回得异常坚决。 “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我愿意。”他无比激动地回答。 “可是我想要安定的生活，不想再听见枪声，再闻到血腥味儿，那么你肯不肯放弃你所掌控的一切，做个平凡人，安心和我过平淡的日子。” “我……能。”这一次他给出的回答并没有那么坚决。 “别急着回答，你得想想清楚，如果放弃你现在的一切，你会一无所有，也许你不再有机会在富丽堂皇的音乐厅里演奏小提琴，而只能在街头拉给那些行色匆忙无暇欣赏艺术的路人，你会甘心吗？” “我不明白，现在的我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为什么我必须放弃，为了你我选择进入权势这个残酷的角斗场，我赢了，我该得到应有的奖励品……” 我扬手一巴掌打在尤里的脸上，那声清脆异常刺耳，我收回掌紧握成拳质问道：“不想放弃是吧？看清楚你自己，权势才是你想要的东西，而我只是你为之奋斗的一个借口。” 我不否认他爱我，但是在他心底我不是第一。 “不是这样的！”尤里低吼出声，“没有显赫的地位和权势，你永远不会眷顾于我，那是得到你的必要条件，没有这一切我就不可能拥有你，你懂不懂？” “听着尤里，如果我爱你，即使你只是街头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艺人，我也会一心一意地跟着你。可是我不爱你的话，你做再多事都是枉然，以前我们还能做朋友，可是现在，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将少一个忠实的听众，浸染了利欲的小提琴声，它不再吸引我。” 我刚站起身来，两边都有人赶上前来把我扶住，是败类和休，休在完成交易后也没有离开，因为雨宫并不放我走。 我甩开休的搀扶，对他说：“带你的主子离开，我不想再看见你们，噢，我怎么忘了我本来也看不见，那么，别让我再听见你们的声音，会让我感到恶心。” “对于你的眼睛，我感到很抱歉。”休又上前来扶我却被我推了出去，他后退了好几步，假肢点在甲板上的声音让我于心不忍，我并不想说这些来伤害别人，但是此时我没有选择：“呵呵，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些和你有干系吗？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别再这里惺惺作态了，真要自责的话，你怎么不去死。” “你要我死？OK没问题，我这条命反正是你给的，只要你高兴，我愿意你把怒气撒在我头上，我死了如果能令你觉得舒服一点，那我就去死。我一直都记住你交代的事，你的复仇指令，我会帮你激活。” “记住了就好。败类，给他们一条救生艇，赶他们下船。”我对扶住我的败类吩咐道。 败类迟疑半晌，最后哂笑道：“遵命。” 我能够想象败类错愕后嬉皮笑脸的模样，从来都是那样的贱。 败类叫了人照我说的赶尤里他们下船，尤里拉住我问道：“你在想些什么，明知道他们都不是好人……” “你就是好人吗？”我反问他。尤里没了声音，我哼笑道：“雨宫说他会把我寄放在黑市的拍卖行里，所以你放心，他不会对我动粗的，弄坏了拍卖品他是赚不到钱的，你不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吗，想要我就出高价把我买回去好了，拍卖行的规矩简单，不谈情爱，价高者得。” “你等着。”尤里愤然地说道，然后被人架走了。 等船上彻底安静下来时，败类才问我：“你是如何发觉的？” “那天你削掉雨宫手下人的手掌时我就察觉到了你不是尤里的人，你和雨宫真守才是一伙儿的。尤里和他的手下进屋前都被搜过身，身上绝对不会还有武器存在，你告诉我你的刀是怎么带进去的，而且，你那样挑衅的行为雨宫竟然半点都不恼，那么轻松地就放过你，不合常理。” “我低估你了。”败类笑道，顿了会儿又说：“让我来猜猜你还发觉了些什么，你是不是察觉我看尤里不爽，想做了他，所以心肠一软就赶你的小情人走。” “没这回事。”我刻意冷着声嗓回道，强压下惊惶之态。 败类的笑声显得不以为然，又说：“其实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动尤里的，至少现在不会，若是少了他，拍卖会当天就会少了很多乐趣。” 我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拍卖会吗？确实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