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冒雨前来夜话农桑
虽传旨掌灯，但身为宫嫔，江娑月根本没有资格知道皇帝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一切不过是看皇帝的心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早早准备起来。由珍珠、珊瑚服侍着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江娑月穿了在家中做得的那件藕荷色镂空桃花云缎衫子，袖口的镂空桃花衬着她的皓腕雪肤，更添娇媚，下着海天霞色水纹百合裙，簪了累丝嵌粉水晶桃花簪，另取了赤金嵌红宝石水滴形眉心坠插在发髻中间，垂下一根细细的金线，那水滴形的红宝石正坠在眉间，相比花钿自有一番异域风情，平添几分妩媚。 穿戴妥当，江娑月又吩咐珍珠取来昨日皇上刚赏的红珊瑚手串。珍珠一边替她戴上手串，一边道：“小主，这珊瑚成色真好。” 江娑月笑道：“宫里的东西，哪有不好的，何况是皇上赏的呢。” 就算不好，她也会戴上。男人是需要肯定的，只有恰当地对他的示好做出回应，才能鼓励他继续对你示好。 因皇帝并没有叫人嘱咐要留膳，江娑月便自己先用了晚膳，打发小郑子在外头守着。 “你在外头瞧着，看见皇上的御辇速速来报。” 之后，江娑月便坐在暖阁里一边看书，一边静静地等着。 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她一边以手摩挲着腰间的香薰球，一边暗想不知今日能不能用上这个。 她要做的在心理学上叫做“种心锚”，假若她每次都在一个人放松、愉悦时用手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他就会将她拍肩膀的动作与放松、愉悦联系起来，强化几次之后，只要她做这个动作，也能叫他放松下来，心情愉悦起来。此举自然是为了让她在皇帝的心目中占据一个特别的位置，毕竟没有人会讨厌一个能让自己放松的人。即便后宫繁华千百，她也可以成为那特别的一枝。 只是施展的对象是帝王，却要麻烦许多，因为她不能随意触碰他的身体，她便想到了通过气味这个方式，不仅便利隐蔽，而且人对于嗅觉的记忆是永久的，不怕被磨灭。只是挑选香料时却要费些心思，不能选常见的、别人也会用的，最终她选了在九州很稀有且本身具备宁神静气之效的薰衣草。 江娑月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一个极易施展的小手段，却因为对方的身份，叫她颇费周折，早早就要筹划起来。但愿有用吧，若能叫他能将自己与放松、愉悦联系起来，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她也就算在这深宫暂时站住脚了。 谁知一直等到天色已深，皇上都没有来翠微居。珍珠、珊瑚面带忧色地看着江娑月，欲言又止。 江娑月虽十分困倦，却也不敢睡下，失了规矩，便嘱咐珍珠、珊瑚道：“你们出去吧，皇上若来了，进来叫我，我在这歇一会。” 珍珠、珊瑚答应一声，出去了。 江娑月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心里揣测皇帝怕是不会来了，只不知是被政事绊住了，还是被其他妃嫔叫走了。 一时耐不住困倦，竟慢慢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江娑月听见外头似乎有些动静，一下子惊醒了。刚坐起来，就看见暖阁的门被推开，身着青金色双龙凌云锦袍的沈诺晟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江娑月连忙从榻上起来，跪下行礼道：“参见皇上，嫔妾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起来吧。朕见天色太晚，没有让他们通传。”沈诺晟说道，向她伸出手。 江娑月见状，轻轻将戴了珊瑚手串的那只手放在他的手中，被他拉了起来，撞进他的怀里，她状若害羞地推拒了一下，到底也没挣脱。 果然，沈诺晟问江娑月：“你喜欢这个珊瑚手串？” 江娑月笑得满足又幸福，回道：“当然喜欢，这是皇上第一次送嫔妾东西呢。” 她用了“送”字，而非“赏”字，其中蕴含的感情，只留待皇帝自己去体会。 沈诺晟笑道：“朕的容华喜欢就好。” 江娑月靠在他怀中，手摸到他身上微湿，问道：“皇上，外面下雨了吗？” 沈诺晟似乎心情不错，微笑着说道：“是啊，你竟睡得这样沉，连这么大的雨也没听见？” 哦？冒着雨来的，看起来似乎他还挺愿意和自己相处的。 江娑月红着脸瞥他一眼，微微嗔道：“嫔妾……嫔妾昨夜没休息好，今日实在有些困倦。” 沈诺晟听得此言，想起昨夜，又见她一脸羞色的窘态，不禁笑出声来，紧了紧搂住她腰身的手。 江娑月觑他脸色，见他自进来时便一派气定神闲，应是今日政事顺利，心情很是不错，便靠在他怀里，左手轻轻地描着他胸前绣着的龙纹，右手悄悄拧开了腰间香薰球的机关，顷刻间便闻见一阵似有若无，似花香又似药草味的香味飘了出来。 不等沈诺晟注意到这香味，江娑月便道：“皇上方才淋了雨，快些换了身上的衣裳吧，免得沾了寒气。” 沈诺晟点点头，由她服侍着换上了高敬忠送进来的衣裳。 江娑月又打发珍珠去熬一碗姜汤，自己走到茶案前泡了杯茶，端到他面前，开口问道：“皇上，如今可是收稻时节吧，这大雨可会碍了收成？” 她与皇帝并不熟悉，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共同话题，但听闻他是一位亲政爱民的君主，想来问他关系民生的农耕之事，他应该不会觉得乏味。 沈诺晟不想一介后宫妇人会问起这等农桑之事，和颜悦色地开口道：“只是这一两日，应是不碍的，想不到朕的容华也会关心这农桑之事。” 江娑月一脸羞窘，道：“皇上惯会取笑嫔妾。嫔妾每日里吃的稻谷蔬菜，哪一个不是田间地头长出来的，怎么会不关心呢。” 见他兴致尚好，便一派天真欢快的语气，继续说道：“嫔妾的家里倒还罢了，普通田耕人家，这可是关系百姓一年生计的大事呢。……” 沈诺晟见她说得兴高采烈，一双灵动的眼眸忽闪忽闪，泛着粼粼波光，眉间一颗红宝石衬得肤色莹白如玉，妩媚娇妍，忽然想起殿选和在枫林染见到的她，明明是个清丽秀致的女子，竟也有这样鲜活甚至妖冶的一面么，不由得叫他多了几分探究的兴趣。 却见她忽然停住话头，略带歉意地瞧他，便问道：“怎么不说了？” “嫔妾一时忘形，让皇上见笑了。” “无妨。朕觉得很好，你继续说吧。” 江娑月一脸向往之色说道：“嫔妾只是过，并没有见过那风吹麦浪，稻谷飘香的景象，心里很是向往，也没有体会过农人耕种劳作之苦，心里却很是敬佩。” 沈诺晟心道，她一介深闺女子能有此关心平民疾苦的心思，也值得赞赏了，开口道：“你没有体会过劳作之苦，却能有此等心思，已经难得了。” 江娑月知道他每年春耕时分都会带大臣们下田耕作一番，以示表率，鼓舞民心，却故作不知，状若好奇地问道：“难道皇上体会过劳作之苦么？” 沈诺晟点头，道：“每年春耕时分，朕都会亲自下田耕作。” 江娑月一脸崇拜之色，对着他道：“能得陛下这样的明君，乃天下百姓之福。” 见沈诺晟嘴角含笑，江娑月心道，果然人人都是爱听奉承话的，不过这奉承却也需要技巧。你不能空洞虚泛地表扬一个人，尤其是皇帝这种“英明神武”之类的好话收了一箩筐的人，通过称赞一个人做的某件具体的事情来间接表扬，要比直接表达这个人要真诚受听很多。 正说着，珍珠在外头请示，道：“小主，姜汤熬好了。” 江娑月便服侍沈诺晟用了姜汤，梳洗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