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调查1.0

    还扶着吊瓶架子明明一脸虚弱的沐镜，一见到那位石专员，小孩子遭遇长辈那样，大喜说：“啊，石叔叔，怎么是您呢？您怎么会在这里？”

    石玄以在他人面前绝不会展现的慈和，说：“叔叔当然是来看你的了。”

    这话倒不是糊弄，石玄并不是听到这里有案子才来医院，而是来医院就碰到了死亡案——他一向自嘲运气不好，到哪儿哪儿就出事故，已成半个定律。

    年轻人自然是方良，张口结舌问：“社长，你和这位……警察先生认识？”

    “嘻嘻，当然认识，他可是我的叔叔哦，虽然不是亲的。”

    石玄看着方良，眼神柔和了许多。

    “你就是镜的助手啊？嗯，她电话里向我夸奖过你。”

    方良忙说：“不敢，我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闲杂的话不说，镜要求留在室内，一同“判案”，还要过了石玄的现场记录副本，有模有样看起来，一副侦探准备时的样子。

    ——说起来，镜在非推理形态时倒不是对案子不管不顾，只是不靠谱就是了。

    问讯继续进行。

    石玄：“方良先生，说一说这两天，尤其死者出事前，你都注意到什么了吧。”

    “是……我们住院才一天多，已经听过好些次04室隐约的吵嚷，可今天，觉得动静较大，就出来一看，发现——”

    方良手一指三兄弟里的老三，走来走去微胖的那人，说：“这位先生正气呼呼地摔门出来，离开了。”

    “当时你有没有进去看？”

    方良摇头：“没有。”

    “老三”气怒停步，呵斥方良：“喂，你那是在暗指什么吗？”

    真是火气好大，看来平时脾气就不好，有一帮老被他训斥的手下。

    石玄伸手压服老三，说：“各位都先不要浮躁，我只是例行问问。”

    没想在窗口抽烟的老二嘲讽说：“老三，你干嘛这么慌乱呢，人家警察先生只是问问，你难道真的做什么了？”

    老三怒了：“老二，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明白了——”

    中间坐在凳子上的老大摆出并不太多的威严，起身阻止要接近的二人，说：“你们先都不要闹了，听警察先生问话。”

    老二老三都冷哼一声，各自别过头。

    石玄又看向护士，说：“崔小姐，死者的三位儿子——也就是这三位先生，就你观察，和死者相处得怎么样呢？”

    崔护士扫了眼三人，一脸的嫌恶，说：“大概是一周前，这三人一同来看老人家了，好像他们是在医院外面的一家宾馆碰了头，商量好后一起来的。”

    “当时你在病房里吗？”

    “在的，家属初次来时，一般要有医生或护士在场，好给他们讲解病情现状，我讲了下大致情况后，就离开了，我觉得他们家人见面总有私密的话要讲，还将门带上了，不久到了就餐时间，我推着餐车前来，没想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大吵大嚷。”

    “吵嚷什么？”

    “好像是三人分别指责老人说谎，将他们骗来之类。”

    这时候，见那三人都忍不住想发言，石玄让崔护士暂停，转向三人，说：“当时为什么要指责你们的父亲呢？”

    老三先气冲冲说：“我原本正在负责公司里的一个项目呢，他（死者）就一封加急的手写书信快寄过来了，我当然以为是发生了急症状况，就将手头的活儿甩给秘书和助理，急火火来了，谁知……哼，‘他’还好好的——”

    崔护士高声打断：“这位先生，我不觉得一位日常起居都需要护理的老年病人算‘好好的’！”

    老三冷哼：“反正一时也死不了……别怪我说话直接。”

    护士被噎个半死。

    石玄看向窗口吸烟的那位，问：“你也是吗？”

    抽烟的老二点头，说：“我正和一个摊主商量接收他业务的事……哦，我是菜市场卖菜的，也接到了手书，就赶来了。”

    凳子上大部分时候一脸阴沉的老大主动说：“我是名高中化学老师，当时正在为学生上课，看到书信也赶紧过来了，过来的同时，我给老二和老三打了电话，商量好先在那个小宾馆碰下头，父亲最开始住进这家医院的时候我们来过一次，宾馆熟悉，相互的工作地又离这里差不多等距，所以也没耽搁什么时间。”

    “三位都是怎么来的？”

    老大：“我坐出租。”

    老二：“出租。”

    老三：“我平时都是司机开车，嫌麻烦，也是出租来的。”

    石玄说：“你们碰头后以为父亲这是在大病关头了，怀着沉重心理前来，发觉并非如此，所以才指责了父亲？”

    老大嗫嚅：“我……并没有指责父亲，只是稍微有些抱怨，当时那节化学课下面有校领导在听课呢，我觉得辜负了他们，也对不起上课到一半的学生们。”

    老二很坦然：“我要谈的收购生意关乎以后在菜市场的份额占比，当然觉得被骗了。”

    老三气哼哼：“那个项目对我很重要，若搞砸了，部门经理的位子就不稳了，你觉得我应该很平静吗？我又不是没有定期给老头……给他的医疗账户汇款。”

    老二举手：“我也有啊。”

    老大：“我们是平摊的。”

    崔护士嘀咕：“哼，还不是九牛一毛，老人家的治疗费大部分是自己对付过去的……”

    石玄问护士：“后来，这三位又吵闹了吗？”

    护士小姐说：“护士长来到，狠狠斥责了他们一顿，就没吵了，但是那天下午，他们又在吵了，不过是相互之间。”

    “为什么吵？”

    “主治医师……就是前面离开的那一位告诉他们，老人的病要根治，必须进行几次大的手术，并置换人工器官，再养护一段……这需要不菲的治疗金，老人自身承担不起，医生就劝三人想法凑一下，吵架时我听到了几句，觉得他们是在指责对方不出大头。”

    石玄视线逼向三人，三人知道瞒不过了，争执重现。

    老大：“虽然我爱我的父亲……但我自己也有家庭，我不过是一名高中教师，薪水微薄，前面平摊住院费就捉襟见肘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二：“大哥你这就太谦虚了吧？谁不知道教育行业是‘无本买卖’？再说你是学校多年的优秀教师，我不相信你会缺钱，反倒是我，嘿嘿，只是卖菜的。”

    老三也不忿了：“你们一个‘教育家’，一个菜市场大户，只有我，看着西装革履，实则是个打工的苦哈哈，随时职位不保，你们要我掏那么大笔钱？哼……再说老头疼你们的时间更长吧，我可不记得他做过合格的父亲！”

    老大忍不住训斥：“老三，你这么说就过了吧，虽然……自母亲死后父亲长期提振不起来心气，后面你上学了，他不是也一直供着你吗？还有老二，父亲为你费了不少心吧？”

    老三：“哼哈哈，我上学后长期住校，谁知道‘爱’是什么样的，还有我勤工俭学了，后面工作也将该还的都还了，哼，我可不觉得欠他的——”

    老二：“唉，是啊，老头子是‘疼’我多一些，我进看守所，跟人混，那时候多少亲情的棍棒啊……”

    看着三人将家庭矛盾剧场般放映，室内人傻了。

    这时候，一个警员敲门进来，说：“死者的初步尸检报告出来了，这是文件……至于解剖步骤，正在进行中，后面会有更进一步结果。”

    三兄弟一齐问：“解剖尸体？有必要吗？”

    石玄：“很有必要！我怀疑，这是非正常死亡，一桩他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