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转折
这边问:“为什么说是自杀?” 孙警官回答:“首先,何先生家里,没有任何第二人的痕迹,不论是指纹,人体组织血液,或者其他东西的残留。” “其次,案发的时候死者是独自留在自己卧室,大门锁着,有至少四个人可以作证,正门的钥匙则在死者的枕头底下。” “第三,何先生死之前不像有过剧烈挣扎,没有和第二个人抗争的痕迹。” “当然,也有不同意见。” “什么意见?” “后来的法医说,匕首上似乎有麻醉类药物,非同与一般的自杀,而且,匕首尖刃距离最深处似乎有着短短的离位,应该是死者死前本能想将匕首拔出,但没有成功。” “不过,更能证明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的证据,恐怕在那台笔记本电脑里,不过,开机之后,我们发现死者生前上网是采用的无痕浏览,历史记录什么的直观看不到,硬盘里杂乱文件太多,我们正寻找跟死亡相关的东西,不过需要时间……要调查出这些,恐怕要到下午了。” 照点点头:“那我们就等到下午。” 孙警官说:“那再有进度,我随时报给你们。” 挂了电话,方良问:“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法医说,匕首曾经被死者努力拔出,为什么还不能推翻自杀的判定呢?” 其他三人也一起听解释。 照说:“很简单的道理,落水的人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用双手努力去抓取救命稻草,这是本能,临死前无法控制的东西,而死亡的意念与意志力,是不对等的,一个人或许由于生存的压力总是想去死,但履行者寥寥,除了意志力的问题,还有疼痛。” “死亡需要用暴力破坏自己的身体,基本上都存在着痛苦的过程,有勇气割脉的毕竟是少数,将匕首刺入心脏,同样会有痛苦,何先生生前身体无其他伤痕,说明他自己是爱护的,用麻痹药减少痛苦,让自己的死看起来安详一些,这是可能的,至于为什么不用安眠药替代,或许是用匕首死亡有着特殊的含义吧,这需要对那台笔记本里的数据进行调查。” “哦,这样啊。” 这一等,真的到了下午一点钟。 孙警官再来电话时,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案情大有进展!” “慢慢说。” “好,沐小姐和方先生知道十方真理教么?” 什么教? 照在这边代为解释:“天地八方,是为十方,乃包揽整个宇宙的意思,十方真理教是国际上被许多国家取缔的一个邪教组织,教旨奉行追求个体的解脱、自由,并以个体的角度来诠释整个世界,重新定位和认清自己。” “教义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教众认知上的良莠不齐,带来许多悲剧,自焚的,自杀的,杀人的,产生了许多精神上的后果,所以,过分强调个体修炼的,强调身体可以无限度进化演化的,不论是否有许多人从此得益,都可归为邪教。” 方良想,照的话确实有现实的参照意义。 流行的大教,基督教、佛教、伊斯兰,基本都是尊奉一个神或神系统,很少说人能修行到神,国教的道教教义不错,修仙、长生不老的多余说法,却促生了一大堆骗子。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继续听孙警官解说。 “十方真理教在现实里被取缔得比较干净,但现在是网络时代,很多国家的网络监管比较松散,只要将服务器设在彼处,不断更换地址,很难被封查,从那台笔记本里得知,生前的何先生正是网络十方教的会员之一,从他近段时间浏览的论坛内容看,正处于从认知自我到实践自我的阶段里,或者一个走火入魔,就一时冲动了吧……他家里不是有那些画吗,就是这段时间里画的,其实他死的时候,床底下还放了一个老式的磁带播音机,里面的磁带里刻录了从那个论坛里下载的‘审判进行曲’,而从他的硬盘里搜到了一个txt,里面有遗言式的话:我完全认知到了自我是多么的丑陋,现在终于可以解放这种丑陋了……” 说着说着,那头的孙警官叹息。 照说:“宗教只是人的最后一个精神寄托,从何先生家的布置、摆设来看,至少不久前还并不落魄,怎么就信奉了邪教呢?” 那头,孙警官说:“哎,说来何先生也够可怜的,原来还是个小老板,可惜迷上了炒股,店铺都卖了,只剩唯一的这间平房资产,妻儿也离开了他,一蹶不振,就在网络上越陷越深了呗。” 挂了孙警官的电话,这边的五个人一时都没说话,沉默中带着压抑。 方良想,原来何先生凌晨时分的赤身裸体,并不是简单的变态行为啊,也是,要真的是变态,就应该选在有人的时刻才执行,何先生只是裸身走了一圈,类似宗教里的仪式,是不含攻击性的。 三个委托人也全都自责:“唉,也怪我们,盲目定义了事件的性质,对生前的何先生欠缺真正的关怀,要不是我们缺乏调查的介入,悲剧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了。” 方良忙安慰。 三人之一不久提出:“那么两位,我们就先去忙自己的事了,同时也向委员会提出关于日后何先生丧葬的事,再见。” “再见。” 三人走后,照再次吩咐方良打通了孙警官电话,问:“死者的尸检情况如何?” 孙警官旁边似乎有同事,压低声说:“法医加快了尸检进度,得知匕首上真的涂抹了一种麻痹性质的药物,没有内出血等其他肌理损伤,并初步推定,死者死亡时间在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 照皱眉:“时间段推定比较集中啊,何宅里有空调,依照现在的天气,应该宽泛些吧,莫非死者胃里有没消化完的食物?” 孙警官在那边摇头:“是这样的,最开始推定三点到五点之间,根据二位提供的视频,矫正为三点半到五点之间,后来又调查到一段视频,就矫正到了四点开始。” “什么视频?” “是小区里少有的摄像头录下的一个,显示凌晨四点,何先生在不远不近的一个路口经过,我去跟着调查时用手机录下了那几秒钟,给你们传过去吧。” 视频接收并打开后,侦探与助手二人静静地看着。 视频一共就五秒钟,显示光线昏暗的凌晨,一个赤身裸体的大胖子,从一个街口经过,无法调大分辨率,但右上角的时间,为凌晨四点二十分。 这明显就是何胖子。 方良一惊。 他绝对不会记错,相机里录制的何先生,三点半回到自己家里,现在一看,莫非他们两人离开后,何先生又从何宅出来了?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释。 那么执行任务时再有耐心一些,是不是就又能碰到何先生出来,那时候如果观察到一些异样,说不定也能避免其自杀了。 但事实没有重来一说。 照看着那段五秒的视频,好一会儿没说话。 方良问:“有哪里不对吗?” 照不答反问:“还记得录制的那段视频吗,你觉得,这两段里的何先生有什么区别?” 方良回想那段视频,再跟这五秒钟的对照, 都是赤身裸体,都没有穿袜子,都是光头,他看不出来别的区别。 他正想摇头,忽然灵光一闪:“啊,是行为模式不太一样!那几十分钟里的何先生,行走不快不慢,如同仪式,但这五秒钟里的他,步伐比较快,明显不在仪式状态。”
莫非又是那个“十方真理教”的古怪? 照不置可否,静静思索了一段时间,忽然有眉目的样子,又说:“再接通孙警官!” 一连上线,那头孙警官就兴奋问:“啊,沐小姐,莫非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就好像迫切希冀案件向奇怪的方向发展。 照问:“刑侦队下一步怎么去解决这件案子?” 孙警官回答:“目前队里多数人对自杀的定性比较认可,但也不敢完全排除他杀的嫌疑,按照惯常的做法,就是排查这一段时间,春柳小区内有没有外来的可疑分子,如果没有,估计就按自杀结案了。” 照想了一下,说:“可否利用警方的渠道帮我们调查一些事?” “当然,您二位尽管吩咐……” 现在已是下午3点,两人在小区边一家冷饮店里品凉茶,以等待来信。 5点的时候,孙警官的信息就汇总一起打来了。 照听完,挂了电话说:“这果然是他杀事件。” 方良不知道照听了什么,惊问:“怎么回事?” “详细的出店后慢慢给你说……其实一开始我就怀疑对自杀的定性。” “为什么?” 更多证据似乎一直都指向他杀。 “还记得从平房出来的时候,我到房门两边查看了下么?” 方良点头。 “那把扫帚,是平躺在地面的,有事先扫到一起的落叶,还有绿叶,那些绿叶源自于扫帚上方的绿色园艺灌木,模拟来看,比较像由篱笆门外将扫帚投掷进来的,何先生应该是爱护花草的,会做这些事有点儿怪,如果换成是嫌疑人离开何宅前清扫了地面的脚印后再将道具抛回比较合理。” “啊,所以离开时你才让我拍摄地面是么?” 照点头,说:“同时,我在门旁边一块砖头下发现了疑似放过钥匙的痕迹,虽然被粗糙破坏过……需要知道,我们看到过的何先生手里是没钥匙的,离家必然会寻地点安放,若这是个习惯,会有人有大把机会去复制钥匙,何宅房门锁着也就没有代表意义了。” “那么,又是谁杀了何先生,具体在什么时间呢?” 照说了一个推断,方良听得震惊:“这、这怎么可能。” 照评判:“其手法说穿了一文不值,就是……” “那么,我们还能找到残留的证据么?” “只要有耐心……对了,助手,跟着我也快一年了,这次的案子,思路也清晰,不如后面和‘犯罪分子’对决的过程,由你来执行吧!” “啊?我?” 方良哪里有底,半路出家于他还是桩心病。不过,他也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并且对杀人者一如既往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