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流血了
“站住,”靳予宁命令道。 秦昭辉愣了一下,只觉得那语气怪怪的,说它倨傲吧,隐隐透着渴求,说它冷漠吧,似乎又藏着亲厚。 他看看靳予宁,又看看慢吞吞停下脚步的方西瑶,算了,忙也不是那么好帮的,第一次还敷衍得过去,再来一次,偏向就太明显了。虽然自己有着不畏强权的骨气,可会计师事务所的另外两个合伙人要吃香喝辣呵!亚信和靳氏的股权置换,做好了可谓是名利双收,要不然,自己也不用亲自出马了。 他拿起搁一旁的茶,默然呷了一口。 方西瑶无可奈何地转身,好脾气解释:“简阿姨和齐医生的治疗时间快过了,我得赶回去。” “没见着我这儿这么多人。”靳予宁言下之意,你不弄我们吃,那我们吃什么? 秦昭辉忍不住挑眉望他一眼,来之前不是说了已经订好酒店包房,打完麻将就过去吃饭吗? 方西瑶倒无所谓,在哪儿做事不是做事,只是…… “简阿姨怎么办?”她问。 靳予宁斜眼睨她,“你不是挺有主意吗?” 还没气过劲?方西瑶腹诽,不敢真顶撞他,愁眉苦脸想了想,说:“那我还是得先过去啊,简阿姨那边没人,实在不行,我晚点再掉头过来吧。” “扑哧!”边上的齐俊笑出声,被靳予宁瞪眼,赶紧捂住嘴,凑他耳边说,“哥,你玩归玩,可别拿我们的肚子开玩笑,我低血糖,饿不得,不陪你们玩行不行?” 靳予宁岿然不动。 耽误这么久,方西瑶是真有点急了,既然靳予宁没说不行,她就当他是同意。 从挂架上取下自己编的手包,斜挎在肩上。 擦身而过时,一直关注着她的温柔放声问:“西瑶,你的包真漂亮,在X宝上买的吗?” 一众名媛的目光聚焦于她那个地摊上花三十元买的串珠编就的挎包。 只有秦昭辉下意识地看向靳予宁,只见后者面部肌rou一僵,之前已经被齐俊调侃下去了的火气似乎又从眯成了锋刃般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相比各种目光和表情,方西瑶显得最为淡定,温柔小姐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拿她当靶子,犯不着生气。 她“嗯嗯”敷衍两声,掉头离去。 听见门“咔嚓”合上的声音,方西瑶长呼一口气,虽然室外空气既闷又热,与室内合宜的冷气形成鲜明对比,可她还是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那不是她的世界,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那样的世界。 回到这头,齐医生刚给简兮做完治疗。 “很不错,起码愿意噼哩啪啦骂出来了。”背着简兮,齐医生对方西瑶说,“以前聊十句得不到一句反应,整个人恹恹的,没有生气。” “以后都是你照顾她吗?”齐医生问。 方西瑶当然愿意,做点有意义的事远胜过在寿山别墅一遍又一遍浇地吧。 她点点头,脑子里一闪而过靳予宁恼怒的表情,嗯,没啥,从今天的碰撞来看,他也没什么更为创新、更为猛烈的招数了,她应付得了。 齐医生没再说话。身为简兮的康复医生,他当然清楚发生在自己病人身上的事,他的眼睛瞟向方西瑶被简兮掐破皮的那只手上,想起简兮讲述自己欺负了方西瑶时眉飞色舞的模样,心里掠过一丝不忍,可他是简兮的医生,靳予宁每月付那么多钱给他是为了简兮。 想到这,他只好暗叹口气。 很好的女孩,可惜成了替罪羊。 齐医生告辞出门,刚启动车,手机就响了,他拿起一看,是靳予宁。 他略一沉吟,接通电话,“靳先生……” 而另一地儿,方西瑶正在应对简兮的咆哮。 “晃到哪里勾-引男人去了?要杯水都没人给倒,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几点了?想饿死我吗?” 方西瑶跟她真是没法解释,她每天换着花样地给简兮做糖水,再加一杯白天水,或交替,或组合,总是在她够手就能拿着的位置,这还不够,齐医生来,她除了给齐医生泡杯茶,还要把简兮的饮水交一杯给他,----方西瑶不相信齐医生不会主动或被动递水给她喝。 却总还是要挨骂。 好在方西瑶被骂着骂着也习惯了。小时候被mama骂,长大了给靳予宁骂,轮到简兮时,方西瑶已给练来接近刀枪不入了。 她一声不吭地听简兮骂,一边听,一边利索地做晚饭,一边做,一边在心里感谢靳予宁,不愧是亲生母子,连口味爱好都一样,也得亏这些年来尽心侍侯靳大公子,摸透了他的喜好,转头来服侍简兮,完全称得上驾轻就熟,完美胜出。 简兮骨子里比靳予宁更为强调养生,只不过是这么多年一口气堵住了脑子,只记得爱恨情仇,不再顾及其他,简蕙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主,压根就不可能细腻关注、照顾别人。方西瑶来之前,简兮基础处于一种“爱吃就吃,不吃拉倒,爱喝就喝,不喝算了”的状况,至于菜品花色,她烦燥给声“随便”,端上来的也就真是几盘随便。 方西瑶不一样,她换着花样地给简兮弄好吃好喝的。 就像今天,出门之前她就焖上了一锅八宝粥,回来刚刚煮好,关电源,等粥自然降温,利利索索地剁菜、打蛋、和面,十来分钟的功夫,厨房里就飘出了鸡蛋蔬菜煎饼的香味。 诱得简兮喉间一痒,这次是真饿了。 靳予宁不喜欢食rou,想来简兮也一样,方西瑶拍了两根黄瓜,什么调料也没放,只舀了两勺自制的牛rou酱浇面上。 简兮一开始吃得比较斯文,眼睛瞟到方西瑶走到阳台打电话,注意力压根就不在她身上,便放放心心地抓起鸡蛋饼大口吃,觉得口干,喝一口粥,干稀合适,温度刚好,红豆烂烂的,以简兮从前对食物的精挑,自然知道那是昨晚就泡上了,所以今天才能煮到这种程度。 她看向方西瑶的目光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变得复杂。 方西瑶可顾不上琢磨这些,她还记着靳予宁那头的晚餐呢。 其实答应靳予宁时她就知道自己在说谎,开玩笑,返回去做饭?真当她有三头六臂、脚踩风火轮啊!她以为以靳予宁的智商会直接拍死她,没想到他居然相信了。反倒弄得她挺不好意思,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搞定。
怎么搞定? 有钱还有什么难搞定的。 方西瑶查114,找到别墅附近的酒店,订了一桌菜让送上去。 就这么搞定。 她高兴挂机,进房,看见简兮的一小碗八宝粥已经吃光光,煎的三张鸡蛋饼只剩一张,而简兮的手势还大有再去拿的模样。方西瑶微微皱眉,小心说:“简阿姨,鸡蛋饼虽然小,一次吃多了还是怕不消化,要不……” 话音未落,简兮已经一把抓起装煎饼的瓷盘扔了过来,饼盘如抛物线自方西瑶身边摔落地,“啪”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简兮的脸色说变就变,“怕我不消化?其实是故意做出来遛我的吧?你和你那个贱-人妈一个样,老的当年欺负我,小的现在又来欺负我。” 方西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无奈是简兮一发脾气必会把苏云珊带出来,骂来骂去不离“贱人”、“妖精”。 她不能反驳,也无法解释,只好默然弯下腰收拾地上的碎片。 连多吃一张小煎饼也要被约束,简兮越想越气,感觉自己就是只被苏云珊母女绑了线的蚱蜢,线头子拽那娘俩手上,高兴就松松手,放她去蹦跶,不高兴了,直接拉回线勒脖子。这些年她始终没有走出被靳远庭和苏云珊伤害的阴影,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亲生儿子都见得极少,简蕙在跟前也没起到正面的积极作用,因此,思想是越走越偏激,稍不留意就钻进了死胡同。 “我要给予宁打电话,叫他来看看,看看他亲自带过来服侍我的人,这不准,那不行,哪是佣人,简直比主人还更象主人,你们是看我又赖着多活了十几年,所以忍不下去了是吧?要逼死我是吧?好,好,好,让他来,我当着面死给他看。” 方西瑶被简兮近似走火入魔的一番话吓到了,叫靳予宁来?还口口声声死啊活的,这是不让她活了的阵仗吧? “简阿姨……”她急得蹦起身,迈步向前想拉住简兮的轮椅,不留神拖鞋踩在蛋饼渣上,后跟一滑,好巧不巧扎在了一块碎瓷盘片上,痛得她“啊”地叫了一声。 夏天图凉快,她光着脚丫穿的是吸汗的山棕丝拖鞋,这下好,血汩汩流出来,瞬时就浸透了半只棕丝鞋。 要命! 方西瑶苦笑,瞧着依然沉浸在“悲惨世界”里的简兮已经滑到电话机旁开始拨号了,她只好一拐一瘸地拖着伤脚找到药箱,也顾不上地上长长一条拉过来的血迹了,先咬着牙将那块惹祸的瓷片拨出来,再用棉球浇了酒精消毒,伤处有点深,血仍在往外涌,酒精刺激上去,方西瑶只觉得整只脚都痛来不是自己的了。 而此刻简兮正踡在轮椅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靳予宁述说自己遭受到的“非人”待遇。 靳予宁翘脚坐在沙发里,一边心不在焉地冲着电话里的简兮“嗯嗯”,一边看身穿雪白制服的酒店员工,戴着口罩和手套,训练有素地将一道道菜品摆放于餐桌。 他突然听见简兮在那头惊呼,“什么?血!啊,血,方西瑶,你的脚……怎么流那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