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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回不来了

    冷成孝自然是想坐文王那条船,不仅仅是因为端木凝蕊,还有那许多与他同生共死过的兄弟。最重要的是,冷成孝不得不承认,文王不是凡人。虽然文王缺少某些王者该有的气度,但文王绝对是他所认识的人中,最不寻常,最有远见,最懂人心的一位。

    常言道,娶妻求淑女,嫁夫选才郎,良禽择善木,忠臣侍明主。虽然皇上也算明主,但与文王比起来,总让人觉得少了些开明与大度。冷成孝说不清心里这种感觉,其实两人相差的并不多,但冷成孝就是觉得文王比皇上好,如果文王得了天下,那竺南会更好。或者文王不争天下,就是安守东境,治理周国。那周国的将来,也一定会比竺南好……

    但是这样的话,他不敢对父母说。母亲本来就主张他去文王那里,他要再这么说,那以母亲的性子,极有可能会拉着他就走。而父亲的态度,含糊不明,这段时间又在忙着抓什么女妖道。冷成孝打算过了年之后,再与父亲深谈一次。

    结果这一天傍晚,冷杰仁从宫里回来,带回了一个令冷成孝极度震惊的消息。皇帝要他去兵部任侍郎,协从国丈李桐署理兵部!

    如果没有端木凝蕊,如果没有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那么这是一次天大的机遇。然而,此时对冷成孝来说,这个天大的机遇,变成了天大的负担。

    皇上的旨意,是一定要遵行的,否则便会引来杀身之祸!若只是寻他一人的罪过,冷成孝倒真想逃回吴州,向端木凝蕊细陈内情,哪怕被免职治罪,至少还能当面尽舒胸臆。

    然而,冷成孝不是一个人,还有父母兄弟。如果他逃了,皇上也不会只拿他一人,而是会连累到家人。

    “成孝,你在想什么?”冷杰仁见冷成孝目光呆滞,怔怔不语,忍不住怀疑他想逃回吴州。

    冷成孝闭了下眼睛,将头垂低了些,淡淡地答道:“孩儿没有想什么,唯君父之命是从。”

    过年的时候,文帅将一后三妃,还有端木凝蕊接到了齐阳。以眼下的情势来看,除非某天仲孙祈平发了神经,否则至少三年以内是不会打仗了。蕊城还没有建好,何苦让媳妇孩子们在帐篷里受苦呢。

    在此之前,文帅让紫玉拿着他的手谕,去齐阳府的道观里挂单了。理由是紫玉手脚不干净,怕她偷东西。灵姬一笑置之,因为懂得文帅的心思。紫玉虽是出家人,但青春年少,美若天仙,况且道家并不太忌讳男女之事。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初文帅与俅燕回,就是因为日厮夜守,才渐生了情意。文帅让紫玉离开,是不想重蹈覆辙。

    文帅单独将端木凝蕊叫到厅房,因为灵姬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蝉玉和羽琴会去京城,所以文帅要问端木凝蕊。文帅不相信灵姬不知内情,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缘由,所以灵姬才避而不说。

    端木凝蕊来齐阳的路上就在犹豫这件事,蝉玉回到吴州后,详细地说了此行的经历,自然也包括救了紫玉真人。

    冷成孝的事已经明了,只是端木凝蕊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头一桩,冷成孝虽是化名而来,但文王招贤纳士,天下人尽可投效,连刘书闻都容了,何况是冷成孝?二一桩,冷成孝统兵驻城,与岳王军一战,也是立了战功的。无论如何不能轻易处置。

    但是,端木凝蕊心里总是觉得冷成孝不怀好意,却又无凭无据。因此才会犹豫,犹豫着要如何说,才能让文帅以欺瞒之罪处置冷成孝。

    所以在文帅叫她去厅房之前,端木凝蕊先找了灵姬。然而灵姬却一反常态,在这件事上除了摇头之外,硬是一点儿主意都不出。

    端木凝蕊其实心里明白,冷成孝是为了她才投到文王驾下,她只要把这话一说,就凭文帅对她的宠溺,就算不罚冷成孝,也会让他解甲回京。

    然而,这话就是打死她,也不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所以当文帅问起时,端木凝蕊答道:“有人投书,说慕容成就是冷成孝。我便放了慕容成半年假,让他回乡省亲。又命蝉玉和羽琴跟着慕容成去了京城,查出慕容成就是冷杰仁的三公子冷成孝,他是朝廷的细作!”

    文帅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还记得当年先帝指婚,被他将圣旨退了回去。后来带着凝蕊进京,薛贵妃有意撮合此事,又被凝蕊当面顶了回去。这个冷成孝……倒真是个情种,居然化名跑来齐阳,难怪文帅一直觉得他有些奇怪。

    端木凝蕊瞪着文帅,多少也能猜到他的心思,于是微恼道:“你笑什么?你必要处置了他!”

    文帅含笑点头,但想了想之后又摇头,说道:“处置不成了。冷成孝回不来了。”

    “为什么?”端木凝蕊惊觉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有一丝异样悄然拨动了心弦,忙将这种感觉当成是惊讶。

    文帅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这正是文帅迟迟不愿娶她的原因所在。与她十岁时相识,同富贵,共患难。在她心里,他文帅或许是除了哑叔以外,唯一的男人。

    然而,那时她虽然通世情,晓世事,却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他的那种好感,几乎完全是兄妹之间的患难与共,那不是男女之情。更何况她答应做王后,恐怕更多的原故,是因为逡族。

    方才说冷成孝不会回来了。她眼中闪过那一丝失望之色,或是因不能处置冷成孝而失望,或是因不觉中已生出好感,因再也见不到那个人,而心生伤感。

    心思电转之间,文帅决定据实以告:“吴州一战,震动竺南。皇上必会详查参战将员。你又说知晓此事是因了有人投书,你想,何人投书?必与皇上有关。冷成孝回到京里,皇上又岂会再放他回来?冷家权倾朝野,又连着当今皇太后,皇上怎能让冷成孝在我帐下效力?”

    端木凝蕊神色一暗,喃喃道:“终究是我又把事情办差了……”

    文帅沉默。她是他的救命恩人,用古代人的话来讲,这是重生的父母,再造的爹娘。文帅只愿凝蕊这一生能平安喜乐,无论将来她如何选择,文帅都不会有异议。但此时,文帅不打算多说一个字。

    程作领一千兵,押着五门火炮,穿州过府,直抵京都,于京郊扎营后,差人向京畿营通报。

    京畿营督军黄吉,本是程作的上锋,如今因了文王,却比程作低了一头。早在半月前,黄吉便接到圣旨,命他查验火炮。因这五门火炮,正是要拨给他京畿营的。

    接到通报,黄吉将驿差传进来,冷着脸说道:“让程作即刻将火龙神炮送到营中。”

    黄吉憋着一肚子邪火儿。原因有二,一是程作领军反叛,本是乱臣贼子,却因为文玄德好巧不巧的娶了失散于民间的公主,这才让程作这帮子人成了气候。二是黄吉与林关守将魏昆有八拜之交,魏昆之死,黄吉怪在文王一势的头上。因此,此番接圣谕督办火炮与两千万借款之事,黄吉打定了主意,要找别扭!

    程作派来的驿差愣了一下,按军衔,程大将军要高过这位黄将军,但这位黄将军如此说话,那是摆明了要找难看。但驿差的职责就是传书报信儿,信儿送到了,把话带回去便是,别的话不用说。

    于是驿差答应一声,退了出来,翻身上马,向程作大营奔回。程作又岂会是软蛋的脾气,当初在京畿营,那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此时还管他黄吉是人是狗!

    但程作跟着文帅这两年,确实也是长了心眼儿。没说直接拉着火炮跟京畿营火拼,而是又让驿差走了一趟,说的是:“两营之间,你给我银子,我给你火炮,当面验清,各走各路。”

    黄吉大怒,拍着桌子骂道:“狗娘养的杂种!不过是跟着一个穷酸书生,仗着什么民间公主的情份,这才得了好处,想当年在老子麾下,还不是扔根骨头就摇尾巴吗?来人,把这个驿差拖出去打三十军棍,然后撵出营去,让程作亲自来见本将!”

    驿差趴在马背上回了营,将黄吉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程作。程作气得青筋暴跳,脸色血红,憋了半天才大吼一声:“打得好!拔营,回齐阳!”

    程作相信,就凭黄吉说文王是穷酸书生,说贤妃是民间公主这两句话,就能抵过程作没办成差事的过错了。

    黄吉没拿程作当回事儿,最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手里攥着两千万两银子。两千万两,相当于整个竺南国一年的税赋。虽说是借,但那可是真金白银。因此黄吉料定,无论自己怎么折腾,为了这两千万两,程作都得受着!

    然而,直等到黄昏,也不见程作来见。黄吉命人去看,回来报称,程作早已拔营起寨,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