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失而复得
仲孙祈平发觉自己陷入了心魔，为了刘瑶玥而准了刘书闻辞官。为了母后，便不顾时局，而决意向东境用兵。实则文玄德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估算。仅此一战便能看出，文玄德不仅仅是个治世经世的书生，恐怕在军事上也不输于他这个皇帝！ 文玄德到底是什么人？ 犹记得那年大雪，于青川府初识文玄德。纶巾青袍，少年老成。那样一个羸弱儒雅的书生，不想今日竟成了雄踞东境的霸主。时也，运也…… 仲孙祈平又想起与文玄德定盟，只争民心，绝不刀兵相见。现如今自己登基继位，实应该首重吏治，安民治世。但如若坐视文玄德壮大下去，迟早会尾大不掉！文玄德还会记得当初的定盟吗？待其壮大，难道就不会起兵西进，夺取天下吗？ 夜，已经深了，太监近前低声说道：“皇上，皇后来了。” 仲孙祈平微微一怔，说道：“让她进来吧。” 李梦蝶带着一名侍女，侍女提着一个食盒。近前跪道：“参见皇上。” “起来吧。”仲孙祈平掐了掐两眼之间，将战报随手放在了案上。 李梦蝶起身，一边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一边说道：“臣妾听说皇上近日寝食不安，便亲手做了些粥菜。皇上，勤于政务是好的，可也要爱惜龙体。” 仲孙祈平看着她往案上摆，一碗青粥，四样小菜，红红绿绿的。仲孙祈平莞尔一笑，记得当年有一次染疾，高烧不退。李梦蝶便做了一碗青粥，配了四样小菜，此时此景，宛若当年。 “坐到朕身边来。”仲孙祈平伸出手，李梦蝶微笑着绕过龙案，坐到榻上，转头对太监侍女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皇上松动一会儿。” 一众太监和侍女应声退了下去，仲孙祈平笑道：“还是蝶儿知道心疼朕。这些人整日介站在这里，虽然是下人，可朕也得坐如钟，立如松，有时乏了想歪一会儿都不成。” 李梦蝶笑道：“皇上太过cao劳了，当歇时，要歇一歇。” 说着捧起粥递向他。仲孙祈平接碗在手，用筷子指了下战报，说道：“你也看看，看朕歇得歇不得。” 李梦蝶拿起战报，读了一遍，随后放下。抿着嘴看着仲孙祈平喝粥。仲孙祈平歪头看着李梦蝶，问道：“看完了，怎么不说话？” 李梦蝶微笑道：“君国大事，臣妾不敢妄言。” “无妨。”仲孙祈平吃得顺口，索性盘起了双腿，倾着身子夹菜，说道：“朕想听听你的看法，有什么说什么，反正这会儿殿里也没人。” 李梦蝶浅浅一笑，低眉应道：“那臣妾便说说心里的想法，也不算是为皇上献策，只做闲谈。” “好。”仲孙祈平点头，又喝了口粥。 李梦蝶轻声说道：“臣妾以为，只要是人，总是会老会死的，文王也不例外。当年母后驾幸齐阳，便是以怀柔之策应对，连那个刺头儿小公主端木凝蕊，不是也收服了。皇上临朝，一心靖安东境是对了。但若是母后还在，臣妾以为，大多会劝谏皇上，家合万事兴。中原虎视竺南已久，文王在东境练兵安民，比邻林关之险，或可为京都屏障也未可知呢。” 仲孙祈平咬着筷子头儿，沉吟不语。李梦蝶轻咬着嘴唇，悄声道：“臣妾多嘴了。” “不……”仲孙祈平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到案前踱了两步，回身看着李梦蝶说道：“你说得对，人总是会老会死。文玄德厉害，程作，顾子青，周若都厉害，但也只是他们这一代人，他们的后代不见得能如他们一样。” 李梦蝶展颜笑道：“是呀，文王生为布衣，又逢生死大劫，自然是受了无穷无尽的苦。他的后代，恐怕自打下生便会骄生惯养，以偿文王儿时求不得之事。能有几人像皇上这样，天生聪颖，志向高远呀！臣妾听闻，文王惧内，燕回再怎么说，也是皇上一奶同胞的亲妹子，长兄如父，君临天下，燕回这个名正言顺的长公主，若没人逼她，她又何苦与皇上较真儿呐！” 仲孙祈平喜形于色，但随即又沉了脸色，喃喃道：“但放任文玄德盘踞东境，朕要如何向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交代？” 李梦蝶微微嘟嘴，说道：“皇上自家的事，为何要想着去向旁人交代？文王再不好，可也是驸马不是？退一步来讲，文王是受了先帝册封，领着朝廷的王爵，怎么就提到交代二字呢？只要没有口实，文王便反不得。他既是文王，又是驸马。朝廷这样善待他，要还想着反，那天下人恐怕会戳他脊梁骨了。” 仲孙祈平眉眼带笑地看着李梦蝶，良久，看得李梦蝶由羞转惊，低着头问道：“皇上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仲孙祈平笑道：“你我少年夫妻，相知甚深，朕倒真不知你竟有这番计较。你对朕说实话，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李梦蝶抿嘴一笑，答道：“皇上圣明，知道臣妾愚笨，这些话，是臣妾父亲告诉臣妾的，让臣妾寻个合适的时机，讲给皇上听。” 仲孙祈平微笑，走回来坐下，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只是天性纯真，哪里便说成是愚笨。也难为国丈了，朕回头再召大臣们议议。” 陈兵关下，陈柯坐镇中军，命人上前，叫魏昆来见。实则攻下明州与南道时，便已然得知，魏昆早被洛宇杀了。后来五府募兵都是洛宇的主意。陈柯如此做，不是有意戏耍洛宇，而是要让林关上下知道，文王并没有忘记魏昆！ 洛宇手扶垛口，傲然应答：“魏昆早已被本将奉圣谕处决！尔等从贼反逆，祸乱纲常！不若早早归降，尚可恕尔等无知之罪！” 废话说完了，陈柯也懒得与他口舌，将手一招，二十门火炮推至阵前，隔着五六十丈，炮兵填药装弹，点燃了火把，只待令下，便要引芯开炮！ 洛宇皱眉凝目，刚要喝问，却见阵中红旗摇动，轰隆隆一阵巨响，紧接着山摇地动，城墙上被砸出大坑，墙砖纷纷脱落。 “降是不降！”陈柯阵中齐声呼喝，前排炮兵好整以暇地再次填药装弹。这一次装的是内装火药的炮弹。 见装填已毕，陈柯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道：“抬高炮口，打入关中。” 黄旗上挥，红旗晃动。二十门火炮扬起黑洞洞的炮口，火舌一吐，二十发炮弹飞向城头。 有的打到了城墙里，有的撞在了城墙上。但无论在哪边，炮弹随后爆炸，铁片纷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降是不降！” “降是不降！！” “降是不降！！！” 三次呼喝，陈柯站了起来，下了帅台，骑上马到了阵前，向城头喊道：“文王仁德，不愿枉造杀孽。关上的兄弟，你们想一想，魏昆降了文王，你们饥有食，寒有衣，文王可曾亏待过你们？这个洛宇，杀了魏昆，你们还要给他卖命？” 陈柯回手一指：“就算你们愿意为姓洛的卖命，抵得住这些火龙神炮吗！” 洛宇紧咬牙关，文玄德从哪儿弄来的这种东西？中原也没有啊！难道真像世人传说的那样，文玄德是星宿下凡，从天上带来的吗？ 洛宇身后，副将冯朔带着五十名亲兵悄悄地摸了上来。五十名亲兵，手里都端着弩。最先发觉的，是先奉皇帝圣旨来刺杀周若，而后跟随洛宇来林关的邱明信。因为武功最高，所以最先感觉到了杀气！ 邱明信猛然回身，与冯朔二目相接，冯朔吓得一哆嗦，紧退了两步喝道：“杀！” 五十支弩箭，在洛宇回身的瞬间射了过来。饶是邱明信武功高强，竟也被射中了两箭，一在左肩，一在左小腹。好在腿上没有中箭，眼见洛宇和其他两名金衣卫被射成了刺猬。邱明信纵身跃下城头，朝中原方向疾奔而去。 冯朔此时也顾不得抓邱明信，连忙上前割下洛宇人头，举到空中向城下喊道：“末将冯朔！斩杀洛宇！愿降文王！” 冯朔！陈柯微微眯眼，就是此人，背叛魏昆，引来洛宇。如今眼见兵临城下，又杀了洛宇。陈柯喝道：“出城列队，缴纳兵器，听候调派！” 一会工夫，城门打开，林关驻军鱼贯而出，于关前列队，每五十人一排，向前十丈放下兵器。半个多时辰，兵器摆了满地，林关驻军都站到了另一侧。陈柯高声问道：“有多少人家在东境？站出来，按各府排列。” 又半个时辰，三千多人分成了六堆。 陈柯说道：“东境之兵，解甲。各自回原籍，是再应文王之诏从军，或是居家务农皆可。” 陈柯不敢留下这些人混编，毕竟不知底细，而且他只带了五千人，要把三千人混编起来，恐怕更容易出事儿。 一开始没人敢动，陈柯又催促道：“不要怕，没跟过文王，也该听说过文王。文王严令，不可杀降！本帅让你们走，就绝不会在背后下黑手。要杀你们，此时便杀了。速速解甲，趁着天色尚早，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