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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逃跑

    郑大可一面担心着事情败露,一面安排家人逃难。他信不过王三渔,更信不过什么韩先生。皇上身边的人,岂会将他这种草民放在心上?

    他郑大可倒霉,诚所谓福兮,祸之所伏。为文王管着煤铁两矿,本是个好差事。可如今朝廷要对文王动手,他便成了首当其冲的牺牲品!这件事做是死,不做也是死,无论是皇上身边的韩先生,还是文王,但凡谁动动眼色,他的一家老小,便会死得无声无息。

    郑大可不是没有想过去找文王哀求。但郑大可心里也明白,他私卖了文王的煤铁,文王能不怪罪他就是万幸了,又岂会差人保护他一家老小?

    所以……跑吧!

    管他谁家天下,管他是天子还是文王。带着真金白银,逃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吧。

    文帅中午在俅燕回房里补了个觉,刚醒,碧竹便进来说道:“文王,暗营卫有报。”

    文帅起身下地,俅燕回端着茶站了起来,说道:“先喝一口,免得火旺冲了头脸。”

    文帅接过茶喝了一口,笑了一下,折身出来。暗营卫近前低声说道:“禀文王,郑大可想要逃走,但不是去济安。”

    文帅微微一笑,轻叹了一声,郑大可是不忠,但还罪不至死。既然没有想着依附韩晨,那便放他一条生路吧。文帅说道:“知道了,随他去吧。”

    却说佟南松被抬回家里后,心里恨毒了郑大可!他觉得长公主能照死里打他,必然是郑大可事先向长公主说了什么,然后才勾着他说出对长公主不敬的话来。于是一直吩咐人暗中盯着郑大可。

    这日午后,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郑大可兑了金银,有逃跑的征兆。佟南松立时便动了邪念。郑大可的银子,多半不是好来的!不能让他卷着钱逃走。

    不过佟南松也在犹豫,郑大可若是逃走,文王肯定会派人去抓。要想抢郑大可的银子,得想办法瞒着文王。然而,文王是轻易能瞒得过去的吗?他在茶楼说了几句话,立时便传到了长公主耳中,那这杀人劫财的事,又哪里能瞒得住!

    思前想后,佟南松吩咐道:“盯着姓郑的,看他被文王抓了就回来报我。”

    佟南松想的是,即便得不着郑大可的银子,能看他倒霉也是好的。结果转过天来,差去的人回来报说,郑大可与其家人,分成两拨,先后出城了,文王没有派兵来抓。

    佟南松一惊坐了起来,牵动伤势,立时疼出一身冷汗。咬着牙强撑着说道:“叫二十个兄弟跟着,如果一天一夜都没有文王的兵来抓,就把姓郑的全家杀了!”

    郑大可很庆幸文王没有察觉他要逃跑。以前听王三渔说过,南道府再往南,便是南海,居住在海边的渔民曾说,海上偶有船来,交易一些货物。郑大可心中有数,既然有人来交易货物,必然在海的另一边,会有国家。既然来通商,说话便应该能听懂。

    郑大可本想逃去中原,但听闻林关降了文王,这样携家带口地出林关,恐怕会被拿住。不若逃到海的另一边,总算是够远了吧?因此,郑大可离了齐阳后,便取道南道府。

    三辆大车,一辆坐着人,另外两辆装满了箱子和家什。雇的是虎威镖局的陈镖头押车。陈镖头自打回到齐阳后,便退隐了。陈镖头想得很多,他识文王于未起之时,如今文王志在天下,而虎威镖局日后怕是要为文王奔走。

    文王当他是兄弟,如有所命,他难以推托。可陈镖头要为家人想,上有老母,下有妻女,本来这刀头舔血的日子,早就厌倦了。如今又沾上文王,只怕更加的危险。

    所以,思前想后,陈镖头找了总镖头,以旧伤难治,时有发作为由,辞了差事。原本当初在青川,文王给的那笔银子足够用了,陈镖头不会接私镖。但此次郑大可找上门,说是济安府知府的内弟王三渔要买煤,他不敢卖,因此王三渔扬言要杀他的家人。求陈镖头护送他的家人逃往南道府。等家人安稳了,再回来向文王禀明。

    陈镖头一方面知道郑大可是文王的亲信,另一方面也明白文王恐怕不会派人保护郑大可一家。再者说,即便文王能够派人保护郑大可一家,可是要保护多久?总不能保护一辈子吧?

    陈镖头也推托,说自己已然退隐,让郑大可去找虎威镖局。但郑大可跪求道:“陈镖头,你让在下去找虎威镖局,以总镖头跟文王的情分,必然是要知会文王。在下的事说到文王那里,文王管是不管?若是管,能管多久?管得了一时,管得了一世吗?可文王碍着颜面,又不能让在下这样送走家人。那岂不是将在下的家人害了吗?”

    陈镖头闻言也只能暗自喟叹,郑大可说的道理,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于是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但讲明不收酬劳,若来日文王问起,定要如实禀明。郑大可满口应承,千恩万谢。陈镖头怎么也没有想到,郑大可实则是诓了他。

    行路一日,傍晚来在途中一座大车店。从齐阳直奔南道,路途遥远,其间没有县镇,只有大车店,供来往行商贩夫歇脚。陈镖头只身一人,不敢贪夜路,见日色偏西,便劝郑大可在大车店住下。

    郑大可本不愿意,但一来赶得急了,怕陈镖头起疑心。二来带着金银细软,也怕碰上盗匪劫财,毕竟只有陈镖头一个人,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呀!于是点头答应,赶着车进了大车店。

    跟着郑大可的一伙人,见郑大可进了大车店。领头的两个人便开始商量。一个说:“有陈头儿在,我看还是算了吧。这齐阳府谁不知道,陈头儿是文王的恩人。”

    另一个却摇头:“你这话错了。陈头儿若当真是文王的恩人,又岂会辞了差事,在家赋闲?这次接姓郑的镖,必然是日子过得窄了。宁肯接私镖,也不去找文王接济,可见姓陈的跟文王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先前一人点头道:“这个理儿,确也说得通。那哥哥的意思,是连陈头儿一并……”

    话没有说出来,只是比了个手势。后一人想了想,微微摇头道:“能不碰还是不要碰。就算姓陈的跟文王交情一般,可毕竟文王得顾个脸面。只要姓陈的不咋呼,咱们就不动他。”

    先前一人点头,又说道:“那等一宿,天亮要是还没有兵来赶,咱们就动手!”

    后一人冷笑一声,说道:“你可真是傻透了腔了,走了一日了,文王要派兵,早他娘的来了。你还打算在这儿喝一宿风?蒙上脸抄家伙就得了!”

    哑叔赶着车,晓行夜宿,这一日赶在日落前进了济安府。寻到客栈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门口的伙计皱着眉头,打量这一家子,一个哑巴,带着一个丑婆娘,和一个黑不溜秋的半大小子,穿的也就比逃难的强点儿。

    伙计心里厌恶,尤其厌恶灵姬的扮相儿,于是爱搭不理地说道:“打尖儿呀,住店呢?”

    端木凝蕊差点儿一脚踹过去,月亮都出来了,还打哪门子尖儿?这不是拿人戏耍吗?却见灵姬哑着嗓子,稍显怯懦地答道:“我们住店。”

    伙计翻了个白眼,说道:“通铺没了,就剩一间上房。要是住不起,就到别家问问去。”

    端木凝蕊低着头,咬着下嘴唇儿。自从跟了文哥哥,她便被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别说出言戏耍,但凡一个眼色不对,对方便有可能惹上杀身之祸!而这次跟灵姬出来,又易了容,才晓得这天下间,穷苦人是怎样的不被当人看待!

    哑叔连忙点头哈腰地掏出脏脏的小布包,打开后露出几块儿碎银子。伙计斜了一眼,朝门里喊道:“有客,两大一小,上房一间呐!”

    上了楼,端木凝蕊静默着坐在桌边,目光垂在桌面上。灵姬笑着抚了抚她的头,说道:“你初时有哑叔护着,躲避仇家。后来便跟了你文哥哥,这样的辛苦和委屈,从来没试过吧?”

    端木凝蕊僵硬地扭过头,眼中如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说道:“办完了差,我要杀了那个伙计。”

    灵姬一笑,走向床边,扯开被褥铺床。哑叔搬了椅子挤住了门,坐在上面闭上了眼睛。端木凝蕊气得直发抖,站起身走到灵姬身边,伸手扯住她,说道:“我说我要杀人!”

    灵姬笑道:“杀吧。不用等办完了差,一会儿客栈里的人都歇了,你去杀就好了。”

    端木凝蕊紧紧地蹙着眉头。灵姬拉着她坐在床上,微笑着说道:“天下至少有一半人,都是这副嘴脸,你杀一个伙计有什么用?你以为你文哥哥驾下的那些军兵,那些百姓里,就没有这样的人吗?你若想试,办完差之后,咱们俩个还这副样子,我带你在齐阳转上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