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识破
天方破晓，文帅站了起来，穿好衣服洗漱过后，给紫胭拉了拉肩上滑脱的外衣，然后轻手轻脚地开门出来了。 刚到中院，看到灵姬也从房里走了出来。文帅笑着走到近前，问道：“起得这样早啊，有什么事吗？” 灵姬微笑道：“三更过后，听到有人走动，是往正院去的。想着出了大事，猜你听了之后，便睡不成了。我便也没再睡，等着你出来，看有没有什么事，好让我帮你做的。” 文帅握住她的手，捧到胸前，满眼温情。灵姬抿嘴笑道：“你别总这个样子，你是文王，我是你驾下死士。你总这个样子，我受不了。哪天惹得我生了烦，可别怪我不辞而别。” 文帅失笑道：“对你好也不对吗？” 灵姬笑道：“我又不是凝蕊，哪用你这样对我好？你当我还是小姑娘呀？快说出了什么事，要是帮不上忙，我便回去补觉了。” 文帅转身，牵着她的手往厅房走，灵姬轻轻地将手抽回。文帅也没再去拉，边走边说道：“昨夜暗营卫回报，韩晨到了济安府，差人来见郑大可，要将两矿开采之量，尽数运往济安。还要郑大可一家老小迁往济安府。” 灵姬沉吟，这是釜底抽薪。然而此时釜底抽薪有什么用？难不成国丧期间，便要举兵攻城？仲孙祈平为人谦恭仁孝，断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若说韩晨一意孤行，可也说不通。仲孙祈平现为天子，不再是长平王。韩晨若再想像以前那样一意孤行，那可是欺君罔上。 灵姬说道：“我心思窄，想得少。既然是韩晨在做怪，那我潜入济安，杀了韩晨，这事便了结了。” 文帅一笑，说道：“是要杀的，但不是暗杀。韩晨与我数次交锋，皆败于我手。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暗杀了他，他到了阴曹地府，反倒会笑我江郎才尽。” 灵姬侧目，挑起一抹笑意，说道：“人都死了，你还管他到了阴曹地府会怎样。谁说一定便有阴曹地府？” “有的。”文帅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曾向地府下过赦书。凝蕊没有向你说起过吗？” 灵姬眼神一滞，微露诧异道：“倒是提过两句。我只道她吓唬我，为的是让我离你远些。不曾想她说的倒是实话。你当真是借尸还魂的？” 文帅郑重点头，答道：“家里人都知道，包括各个房里的丫头。” 灵姬咬了下嘴唇，却笑了出来，说道：“那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文帅一笑，反问道：“你多大？” 灵姬咬着嘴唇犹豫了半晌，轻声答道：“三十二了。” 文帅一笑，说道：“才三十二呀，初见你时，你同我说，你已近不惑之年。你知道不惑之年是多少岁吗？” 灵姬白了他一眼，嗔道：“那时谁爱理你呀，说得大些，免得你缠我。” 文帅一笑，说道：“我前世比你大一岁，若算上这辈子，我也五十开外了。” “老妖精。”灵姬含笑嗔骂，随后又道：“难怪你不嫌我老。” 文帅扭头上下看她，邪魅一笑道：“你这个样子，若是放到我来的那个地方，说你十六都有人信。” “呸！”灵姬含笑啐道：“身为王者，你那是什么眼神？再这样子，瞧我不打你。” 谈笑间进了厅房。今日起得过早，前厅当值的丫头没到，哑叔也还没来。自从暗营卫接管了王府值守，哑叔便不再值夜了。 坐下后，灵姬去烧水泡茶，文帅看着她笑道：“以后你陪我吧？” 灵姬回眸看了他一眼，转回头答道：“你想气死凝蕊呀？再者说，我是长公主常随，可不是给你奉茶暖床的丫头。今日例外，你莫当了真。” 文帅想了想，又说道：“做我的妃子吧，封你为淑妃。来日我若得天下，封你为皇贵妃。” 灵姬转回身，沉了脸：“又提这事，我可要恼了！你有闲便先想个主意，过了卯时好去与国师和老夫子商量。” 文帅挠了挠头，说道：“我怕你跑了。” 灵姬掩嘴一笑，说道：“做了你的妃子才会跑。我不是你的妃子，你照看不到我时，我不会生气。可我要是做了你的妃子，你照看不到我时，我便会吃醋了。记着啊，这事再不许提了。” 文帅幽幽一叹，垂下了目光，灵姬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不曾想过，自己今生还能碰到如此良人。更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动情的一日。她在玉宵门中，向以心狠手辣著称，是九大高手之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连她自己都不曾相信过，她的心，也可以这样的柔软。 她以前，从来不畏死，叛出玉宵门，也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不愿让门主顺心如意。然而，她现在怕，怕得要命！甚至怕走出府门，撞上门主，便再也见不到文帅。也怕文帅走出府门，遇上刺客，便再也回不来了。 怕得寝食难安，怕得心如刀绞。原来一旦动了情，床笫之欢，枕榻缠绵，反倒不是最重要的…… 泡好了茶，端到他面前，跪坐在他身侧，问道：“想出主意了吗？” 文帅失笑道：“我这是人脑子，不是电脑。我还没想明白，韩晨为什么要这样做。” 灵姬看着他，说道：“我去杀了他了事，何苦在这里难为自己。” 文帅微笑摇头，握住她的手，刚要说话。灵姬猛的将手抽回，嗔道：“一大清早抓了几回了，也不怕被人看见。” 文帅愕然道：“我想你了，怎么了？我不怕让人看见。再说这里哪有人？当初你教我心经的时候，也没怕让人看见呀。” “此一时，彼一时。”灵姬站了起来，说道：“我看我也帮不上忙，我回去睡觉了，你若想我，有闲时便来我房里坐坐。但只要不是在我房里，你不许碰我！走了。” 文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猛然醒悟，她动情了！ 哑叔与凝蕊相继来到厅房，文帅说了昨夜的事，端木凝蕊学了乖，头一次没敢喊打喊杀，静悄悄地跟着他出门，往周若府上去了。 老夫子捻须沉吟，良久无语。端木凝蕊都等得烦躁了，老夫子才说道：“拿走这一批煤铁，于齐阳之城防半点无损。韩晨此举，意不在煤铁，而在文王。” 文帅点头，他也是这样想，但还没有想明白。当下说道：“老师所言甚是，只是孤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老夫子微笑道：“韩晨身为谋士，断不会想不到郑大可身边有文王的暗卫。可他依然堂而皇之地派人来找郑大可，那便是有意让文王知晓此事。文王暂抛疑虑，若仅是知晓郑大可偷运煤铁，文王会如何应对呀？” 文帅心中云雾渐开，答道：“孤必会调兵拦截。济安来的那人说，只要郑大可将货物装车，运往济安，其他的事，韩晨自有安排。要保这批货，韩晨自也会调兵来接应。那么，孤的兵便会与他的兵对上阵。如今正是国丧之期，孤领着朝廷的王爵，却调兵与朝廷军队对抗。此为不忠不义之举！一旦落此口实，仲孙祈平便可诏告天下，削孤的爵，起兵讨伐！” 老夫子微微一笑，伸手去拿花生。端木凝蕊抢先拿起一颗花生，剥开后放到老夫子手中。老夫子笑道：“乖，长公主真是懂事。” 端木凝蕊一扁嘴，虽然她最讨厌别人拿她当孩子，但在老夫子面前，她是不敢造次的。而且，端木凝蕊一直觉得自己在心计上不输于任何人。但跟随文帅这些日子，越来越发觉，她的那种心计，只适用于江湖，仅仅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算计。难怪灵姬会说她年纪尚小，见识还少。她不服气，但这一次的事，她不得不服气，她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想明白…… 周若说道：“文王意欲如何？” 文帅一笑：“给他这批货，云山山脉中多得是，孤不差这一星半点儿的。” 周若将目光转向老夫子，老夫子瘪着嘴嚼着花生，很费力的样子。文帅也看着他，静静地等。老夫子好容易嚼好咽下，这才说道：“文王说得对，不差这一星半点儿的。但韩晨既然到了济安，就不要再让他回去了吧？这个小书生，还真是挺难缠的。” “我去杀他！”端木凝蕊扭头，热切地看着文帅。 文帅抿着嘴眨了眨眼睛，端木凝蕊扁嘴道：“要灵jiejie去是吧？” 文帅微笑道：“我不想暗杀他。他毕竟是一位谋士，读书人。” 老夫子呵呵一笑，说道：“文王是把韩晨与老朽同等看待了。读书人……打天下也如同做买卖，要算本钱的。心力也是本钱，既然有简单的方法处置，何苦把事情弄得那么麻烦？他是谋士，你是文王。他败给你，理所应当。你若败给他，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天下。” 端木凝蕊微微蹙眉，即便是王师，这话说得也太过僭越了。然而，却看到文帅向老夫子拜道：“学生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