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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遇害

    落雪飘摇,蹄声急促。十名红衣,尾随着一袭黑裘,奔驰在旷野之上。天边,已是隐隐泛白,一夜急驰,战马的喷气声渐趋沉重。远远地,已然看到了营盘中的星火。

    再近一些,灵姬勒住了马,吩咐红衣卫下马歇息,而她,孤身一人,展开轻功,向营盘飞奔而去……

    太子睡得不好,早早便醒了,裹着被子倚着隐囊。帐里虽然生着火盆,但毕竟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一早一晚,风凉得可以。偏巧又落了雪,是以更加的冷。

    太子一醒,便将两名侍女叫了起来,却也没什么事可做,只是站在榻侧,随时等着吩咐。太子不想走,下着雪,坐在车里冷,不如待在帐篷里,躺在被窝中来得舒服。反正也不急这一两日,等雪停了再走也好。

    灵姬将到营盘时,天突然间大亮了。灵姬微一皱眉,不得不退走。返回十名红衣卫身边,看来只能跟着行队走一日,待天黑以后才能动手了。于是吩咐一名红衣卫,赶回图州向端木凝蕊传讯。

    辰时末,太子帐外有人问道:“殿下起身了吗?”

    片刻后侍女挑帘道:“殿下有令,今日……”

    话未说完,被一把扣住咽喉,推进帐内。太子一惊,刚要说话,来人摔开侍女,突然抽出短刀,猛然扑至榻前,一刀刺向太子!

    太子虽也练过武功,但毕竟不似长平王那样用心,况且乍逢其事,慌了手脚,竟被一刀正中心口。

    太子愕然抓住刺客的手臂,瞪着刺客,血从张开的口中流了出来:“你是……何人?”

    刺客冷着一张脸,声音也冷到了极致:“殿下不必知道。”

    与此同时,皇贵妃帐外有人说道:“奉太子令,进见皇贵妃,有事禀报。”

    皇贵妃梳妆方毕,听报便知道太子不想走,对亭香说道:“传进来吧。”

    亭香答应一声,片刻后领进一人。皇贵妃刚要开口问话,来人突然抽出短刀,一刀刺入皇贵妃胸膛。

    亭香一声惊呼,皇贵妃咬牙道:“禁声。”

    亭香愕在当场,连刺客都愣住了。皇贵妃强撑一口气,嘴边牵出一抹微笑,对刺客说道:“臣妾……谢皇上。”

    灵姬刚睡了一刻,便被红衣卫轻声唤醒。红衣卫说道:“姑姑,前方太子行营大乱,不知出了何事。”

    灵姬心中一沉,纵身向行营奔去,将到近处,摘了罩头,解了黑裘,脱了外袍,只着中衣,于混乱中潜入了行营。

    护卫的军兵看到灵姬,以为是受了惊吓的侍女,便粗声大气地喝斥道:“回帐去,不要乱跑!”

    九名红衣卫远远地盯着,见太子行营乱了一阵后,拔营起程。便跟在后面,顺路拾了灵姬的衣物。

    直跟到行队再次扎营,天黑后,灵姬方才回来。什么话也没说,穿戴好之后,翻身上马,吩咐道:“速回图州。”

    俅燕回坐在床边,面带微笑地逗着怡燕。文帅挑帘走了进来,面色微有些异样。听碧竹叫了一声文王,俅燕回也没抬头,只说道:“先别过来,一身的寒气,暖一暖再近前。”

    文帅缓了一缓,说道:“燕回,让碧竹把燕儿抱下去,我有话对你说。”

    俅燕回一怔抬头,见他面色有异。碧竹忙上前抱了文怡燕,去偏房了。俅燕回问道:“相公,出什么事了?”

    文帅刚要开口,却听外面有丫头喊道:“文王在贤妃处吗?贵妃临盆了!”

    俅燕回一笑,说道:“先去看桃儿,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俅燕回以为,文帅不过是来说杀了太子的事而已。反正这事,在凝蕊走之前她便知道了。想着相公或许是觉得杀了太子,母亲回京后要受牵连,所以才会心怀愧疚。因此,心里也没当回事。

    文帅本也没有想好措词,恰好桃儿临盆,便将皇贵妃遇害一事暂且搁下了。到了正院,见灵姬和端木凝蕊也赶来了。端木凝蕊看着文帅,文帅微微摇了下头。端木凝蕊便转回头去,兴高采烈地嚷道:“让我进去!我要看桃儿姐生孩子。”

    “胡闹。”俅燕回笑嗔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许进去。”

    桃儿生产倒是顺利,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丫头挑帘出来,向文帅行礼道:“禀文王,贵妃诞下王子。”

    俅燕回嘟嘴笑道:“究是比我命好。”

    文帅哄道:“别胡说,儿子多,不值钱。相公喜欢女儿。”

    端木凝蕊拍手叫道:“我有侄儿了!”

    锦杏坐在另一边,脸色微有些不悦。相公的话不必计较,终归是俅燕回生了公主,将来自然是没什么倚靠。相公哄她两句也是应该的。可端木凝蕊的话却过分了。憬治都一岁多了,也不见她这个姑姑上心过,如今桃儿生下王子,她倒说有侄儿了。这不明摆着是没把她们娘俩当自己人吗?

    俅燕回扫了锦杏一眼,嗔道:“凝蕊,你是又有侄儿了,话说得这般急,当心呛了风。”

    “哦。”端木凝蕊会意,扫了锦杏那边一眼,转头看着文帅笑道:“对,是又有侄儿了。大侄儿叫憬治,这二侄儿叫什么?”

    文帅想了一下,说道:“叫憬国。”

    锦杏与俅燕回同时掩嘴一笑。端木凝蕊苦着脸道:“文哥哥,你文采非常,可这起名字……你不会是依着‘治国安邦,保家守业’往下排吧?”

    文帅脸上微红,皱眉道:“有何不妥?”

    端木凝蕊伸出小手,掰着手指头说道:“听着,我给你念……文憬治,文憬国,文憬安,文憬邦,文憬保,文憬家……”

    锦杏和俅燕回都已经笑得禁不住声了。文帅打断她道:“行了,别念了。你说叫什么?”

    “我哪知道,是你儿子,又不是我……”端木凝蕊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脸上飘过一片红晕。

    俅燕回连忙说道:“相公,不如叫憬泰吧。愿我王儿安泰,我大周安泰,更祈百姓安泰。”

    曲问兰抱着王儿,一时欢喜一时愁。欢喜的自然是相公又添子嗣。愁的却是自己这肚子……燕回给她调理了这么久,相公也是十日中倒有五六日与她亲近,可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肚子,究是一丁点儿动静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呀……

    欢欢喜喜地闹腾了几日,文帅又到了俅燕回房里。事情总是要说的,提前说了,总比长平王引兵来到时再讲要好吧?

    这一次不等文帅吩咐,俅燕回便让碧竹将文怡燕抱走了。文帅拉着她坐在床上,想了想,又张臂拥进怀里。俅燕回低眉偷笑,心里还道相公这般仔细,无非是杀了太子,她哪便是那么不经事的。

    文帅缓缓开口:“燕回,灵姬带着凝蕊去追赶太子。本是想为端木与鲜于两家报仇。但灵姬追上太子行队时,太子已然遭人戕害。”

    俅燕回周身一颤,猛然抬头惊道:“那我娘呢?我娘可安好?”

    文帅搂紧了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俅燕回放声痛哭,惊得偏房的怡燕也哭了起来。碧竹连忙用软被包好,抱着小公主出门,往正院王后房里去了。

    俅燕回直哭了近一刻钟,才累得软在文帅肩头,抽泣着问道:“相公,是谁害我母亲?是岳王,还是玉宵门。”

    文帅不好回答这个问题。灵姬和凝蕊回来后,文帅找过老夫子和周若,两人都断言,杀太子与皇贵妃的,是当今天子!初时文帅想不通,但听了老夫子的解释,文帅不得不承认,十有八九,便是天子所为。

    见文帅不答,俅燕回心头一颤,惊道:“难道竟是当今天子?相公,这是为什么?相公,我知你定然问过老夫子与国师,你对我说,对我说呀!”

    文帅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燕回,你且缓上一缓,我慢慢说给你听。”

    文帅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老夫子说,我是长平王妹婿。天子归天后,母亲必会一面劝谏长平王,一面通过你来安抚于我,以此来避免骨rou相残。但天子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天子想让长平王将我剿灭。是以才会对皇贵妃下毒手。如此,即便长平王知道不与我相干,也会怪责于我。毕竟我若没有反叛,也就没有这样的事了。因此结下这个怨,来日长平王登基,既为帝王,心意总会有所变化,况且皇贵妃遇害,总要找个人来担当。因此我与长平王之间,便只能决一生死了。”

    俅燕回黯然神伤,这便是帝王心术吗?在所谓的江山社稷面前,任何人与物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不屑一顾。

    俅燕回搂紧了文帅,怀里这人,也是志在天下,意在江山。若来日大业得成,他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情义大不过天下,天下大不过权柄,妻儿兄弟,能重得过面南背北的那张龙椅吗?然而,俅燕回又能说什么?

    文帅安静地搂着她,心里也一样在翻腾着。与俅燕回一样,他也在惊叹这样的帝王心术!蓦然惊觉,这本不奇怪,在自己的历史中,便有这样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