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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献城之策

    且说朝廷传诏的行队,在东境各府走了一圈,东境各府县的官员皆是手足无措。谁也没有想到,文玄德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当朝的驸马,还加爵一等忠义公。他们可是合兵打过驸马爷的。如今驸马爷称了王,无论将来是否归顺朝廷,都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召远归了文王,几位知府只能聚到余林府商议。眼下这个时局,得早拿个主意,莫要等到文王说话,那便什么都晚了。跟着谁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现如今,里外都是皇上的家事。几位知府要保着自己个儿的身家性命!

    几人哜哜嘈嘈,唯明州知府卢雄不说话,静静地喝着茶。在卢雄的心里,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文王先称了王,皇上是后下的诏。按时间来算,应是文王的檄文到了京城之后,皇上才下的诏。为什么?

    文王已然称王,娶不娶公主已然无关痛痒。帝王心术,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尽知的。这几人都曾联兵进犯,若是文王心怀报复之念,怕早已举兵讨伐了。然而魏将军自败北之后,稳坐林关。文王也不曾发过一兵一卒。

    当时魏将军全军覆没,只带了一百亲兵逃回林关。当时卢雄就有一个疑问,怎么那么巧,刚好剩下一百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卢大人。”余林知府金仕林是此次会面的东主,见卢雄一言不发,便唤他:“卢大人为何一言不发?莫不是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卢雄笑了笑,将茶碗放下,说道:“本官无有决断,只是想听一听诸位大人的看法。”

    金仕林笑道:“诸位大人都已说了各自的见解,无非是与驸马爷缓和关系。卢大人以为呢?”

    卢雄说道:“卢某不才,敢问列位,如何缓和这关系?驸马爷夺了四府,称王治民。恐怕不是送些钱粮就能了事的。难道诸公是想献城吗?若要献城,那可就是献于文王,而非驸马爷。驸马爷虽是加爵一等忠义公,可还没有辖郡治城的资格。若来日文王争领天下,倒还好说,成与不成的,人终有一死,倒也不怕什么。可若是来日驸马爷归顺了朝廷,你我诸位,如何自处?”

    台定知府管合才一笑,指尖敲着桌面,说道:“卢大人说得是,说得头头是道。不过管某不才,倒要请教。当下时局,文王也好,驸马爷也罢,终究是这么个有兵有势的人杵在齐阳那里。他争天下也好,顺朝廷也罢,咱们这几个人怕逃不了干系。”

    “不错。”胡南知府李谦说道:“他若争天下,咱们几府必先夺下,以为后方储备。他若顺了朝廷,便是个怯懦之辈,凡怯懦之辈,无有不心胸狭窄的。断不会轻易饶过咱们几人。”

    “呵呵……”南道知府方子岳笑了:“说来说去,实则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献城。不管是献于文王,还是献于驸马爷,终究是先把合兵围剿的前情掩了过去,至于来日如何,也只能来日再议了。”

    众人点头,各自应和,又是卢雄默不作声。金仕林冷笑道:“卢大人这是做什么?摆出一副随波逐流之态,是为了来日开脱吗?莫不是在想,若来日朝廷追责下来,卢大人要声称是诸府皆降,而卢大人你独木难支吗?”

    卢雄也是冷笑一声,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口,说道:“金大人如此见疑,又何必邀本官前来。”

    方子岳说道:“两位大人省省吧,同朝为官,同境司牧,同病无医。你们还吵什么?即便来日谁要说自己是被胁迫的,人家有嘴说,你便没嘴争辩吗?只说现下怎么办便是。”

    卢雄叹了口气,说道:“卢某之意,是咱们做不得这个主,当问林关上的魏将军。安时咱们司牧一方,这乱时,当问统兵之人。”

    各人互相观望,随即皆点头称是。

    魏昆自听诏后,也是心怀忐忑。文王会怎么做?既然没给他传讯知会,便应该是无视朝廷的册封。然而,身为当朝驸马,在称了王之后,仍被朝廷加爵为一等公。这要是还反对朝廷,是有些太也说不过去了吧?

    军兵来报:“将军,余林知府传讯,请将军往余林府会商。”

    会商?几个混蛋知府,这是又想让他出头。如今文王成了驸马爷,战是不能战了,这是要顺降,以免去早先合兵围剿的罪过。实则这样也好,他便不须在这样藏着掖着,可以在东境,名正言顺地与文王传讯了。不过……

    魏昆答道:“去告诉传讯的人,让他们几府先将军粮送来。月前说什么粮被抢了,现下文王已是朝廷驸马,让他们去找驸马爷要粮去。没有军粮,一切免谈!”

    “是!”军兵高声答应,这可是关系到全军的大事,自然也是心同此情。当下到了外面,极不客气地把将军的话传了下去。

    几位知府等了两日,却等来这样的回讯,当下又聚在厅房坐定。金仕林说道:“魏将军要军粮,给是不给?”

    卢雄这回倒没磨叽,立时答道:“不给。咱们去向文王献城。献了城之后,让魏昆自己跟驸马爷要粮。”

    方子岳抚掌笑道:“卢大人高见。献了城,功劳是咱们的。他魏昆若是把着林关不降,那便让他那两千多人,饿死在林关!”

    金仕林点头,逐一扫视众人,问道:“谁去见文王?”

    卢雄看着他,笑道:“自然是一起去,免得来日有人说是被胁迫的。”

    金仕林微显尴尬,李谦笑道:“不错,同去,一来献城,二来拜见公主殿下。连骁骑营都改了号,咱们也得向这位公主攀附一二,况且咱们这位公主,可是名满竺南的医圣。听闻……长得也是极美。”

    卢雄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敢说这种话!”

    李谦一怔,说道:“怎么?不说美,难道要说丑吗?卢大人,想到哪里去了?”

    众人窃笑,卢雄微微皱眉,他本是提醒李谦,不想被李谦反诬,当下沉了脸。金仕林说道:“莫要打趣儿了,先过了文王那一关再说。依眼下的时局看,咱们愿降,还怕文王不敢纳呐。来人,备车!”

    文帅每日同端木凝蕊一道去上课,不过给他授课的,是齐老夫子。说是授课,无非也就是闲谈。齐老夫子少时游历过许多地方,拜过很多名士,知道很多事情。虽然说话的语速慢了许多,却反倒令人听得从容,记得扎实。

    齐老夫子极爱吃花生,每日与文帅坐谈,都会摆一碟子花生。文帅见他剥得辛苦,有心代劳,却被他阻住:“文王,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不能因身份变了,局面变了,就跟着一道变。”

    “是。”文帅点头答应,老夫子每言,必是语含机锋。方才的话,自也是在告诫他,称了王,他也还是文帅,不是天神,该自己办的事还要自己办。

    端木凝蕊扯着周若进来,她本在另一室,但耳朵尖,听了两天这边的谈话,便扯着周若来了。坐在角落里,还让周若给她授课,而听的,却是老夫子与文帅的谈话。

    周若也无异议,师者,当有能者居之。老夫子是他的先生,长公主觉得老夫子的课更好,自也是没错的。

    老夫子却向端木凝蕊招手,叫到近前说道:“长公主,老朽是文王的老师,你要听我的课,得给我剥花生才行。”

    端木凝蕊回头看向周若,问道:“先生,可以吗?”

    周若走过来坐在文帅身后,说道:“自然可以。”

    端木凝蕊一笑,坐到桌边开始剥花生。老夫子拿手按她手:“慢着慢着,我吃一颗,你再剥一颗,你这几下就剥了个干净,吃着便没意思了。做事要稳,不要这么急躁。你才几岁,我都老得快死了,也还不着急,你急个什么劲儿。”

    端木凝蕊扁了扁嘴,把剥好的花生拢了一把,全倒进嘴里。老夫子吹着胡子急道:“这这这,岂有此理,你怎能偷先生的花生吃?该打。”

    端木凝蕊笑道:“几粒花生而已。”

    “什么叫而已?”老夫子看着她。

    端木凝蕊笑,老夫子说道:“不许笑,回答我,什么叫‘而已’。”

    端木凝蕊眨了眨眼,老夫子说道:“记住,在这东境,对这物事,谁都可以说‘而已’,唯有你王室不可说‘而已’。”

    文帅拱手道:“是。王室既不经商,亦不做贾,更不是弹琴卖唱之流。一应所得,一应开销,皆从百姓税赋而来。小则一粒米,大则一座宅,皆应珍惜。”

    老夫子眉眼带笑,用手指点了下端木凝蕊的鼻头,笑问道:“长公主,你可记下了。”

    端木凝蕊点头,老夫子说道:“剥花生。”

    转而看向文帅:“文王,你年纪轻轻,但阅历却似乎不在老朽之下。老朽不明白,文王何来如此丰厚之阅历?”

    文帅一笑,他读过二十四史,读过各种游记,世情百态更是亲身历遍。但却无法解释,只说道:“总是好学多问而已。老夫子请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