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拜会医仙
俅能采药归来，俅燕回忙接了药筐，放在一旁，冲了茶，淘了手巾递与俅能。待俅能坐下后，俅燕回忙着把采来的草药分类捡出。 俅能喝了一碗茶后，歇了一刻，起身拿了药臼就要进房，俅燕回叫住他：“父亲，前几日青川府文主薄来访，带来一个女童，身中剧毒。女儿已经为她诊治了。” 俅能点头道：“好，知道了。” 说完又去捡药，俅燕回走到身边劝道：“父亲，十八年了，自父亲捡到燕回那日起，便为了燕回日夜劳神，不要再执着了。文大人访到门前，该是上天给父亲的一次机缘，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父亲惊世之才，当借此时机展与世人。” 俅能面无表情，一边捡着药一边说道：“为父连你脸上这块胎记都去不掉，哪还有脸去给人治病？” “父亲……”俅燕回叹息，片刻后换上笑容道：“十八年来，日渐消褪，足见父亲医术精湛，眼见大疫将至，父亲难道空怀一身本领，却不为百姓解难吗？” “解什么难？”俅能头也不抬：“谁人信我？” 俅燕回答道：“文大人会信。女儿用九宫回针法治了那女童，听文大人言下，有招募之意。” 俅能哼了一声，不屑道：“一个书生懂得什么，九宫回针又算得什么，莫再吵我。” 俅燕回微微蹙眉，说道：“父亲，女儿查不清毒性，不敢下药，还需父亲医治。” 这句话倒是让俅能手上缓了一缓，想了一下又开始捡药，边捡边说道：“管它什么毒性，既然没有见血封喉，便在俞门刺血，日放三钱，将毒性随血导出，再辅以清补之材内助五脏便是。你去治吧，为父还要制药，没有空闲。” 俅燕回一愣，这种治法，倒还真是不能由父亲下手，毕竟是个女童，既便不讳医，可也要有个分寸才是。当下点头道：“女儿记下了。父亲，但有一样，文大人怕不能久留此处，若命女儿随往府城，不知如何应答？” 俅能答道：“爱治便治，不治便走，无须应答。况且他若真是文大人，也不会命你一个姑娘家随行的。” 俅燕回无奈摇头…… 文帅在驿馆等了两日，不见俅燕回来，眼见药已吃完，便打算带着端木凝蕊再次登门。刚有这个念头，门外便有人通报，说俅姑娘到了。文帅连忙开门迎接，见俅燕回从廊上走来，面色有些尴尬。 近得门前，俅燕回面带愧容，拜道：“文大人恕罪，家父身体不适，不便前来拜见大人，但已将诊治之法授于燕回，燕回当倾尽所能，为大小姐医治。” 文帅拱手还礼，心下了然，真就应了问兰的话，隐世高人性情孤僻。当下说道：“有劳俅姑娘，不知我可否往贵宅一行，拜会令尊大人？” 俅燕回心下甚喜，她此来本也有此意，只是文帅身份高贵，她不便开口。如今文帅提了话头，自是满口应承：“如此委屈大人了。” “俅姑娘言重了。”文帅客气了一句，叫凝蕊出来，一同去俅家。 端木凝蕊一手拉着文帅，一手牵着俅燕回。三人行在街上，引来无数诧异眼光。文帅知道端木凝蕊是有意为之，但这等招摇法儿，只怕反倒令俅燕回难看。 俅燕回也是神色尴尬，却又不敢甩掉大小姐。平日因脸上的胎记，就常被街邻指点，文大人英才年少，两人之间又带着个孩童，只怕又不知要引来多少闲言碎语。 文帅想甩开手，然则端木凝蕊人虽小，但毕竟学过内功，文帅虽是男子，却也挣不过她，况且被她攥着小指，稍一动念，她便使力去掰。文帅瞪她，她便把小脸扬向俅燕回，jiejie长jiejie短地攀些闲话。 文帅走了一路，临到俅宅是算是想明白了端木凝蕊的用心。凡女子必视名节，俅燕回脸上有胎记，怕是自小便被人耻笑，如今再因此景被街邻指摘，怕是不敢再留在燕回县了。 如果女儿定了去意，做父亲的，又岂会不顾女儿名声而执意留在此地？只不过，此种手段未免下作，好在凝蕊年幼，又装出一脸的懵懂天真，看俅燕回脸色，也是没有多想。 “俅先生！我文哥哥来拜会你。”到了院门前，端木凝蕊仍不放手，大声喊叫，看样子定要让俅能出来看到他们三人这般模样。 俅燕回至此才明白了端木凝蕊的用意，万没想到这个女童心机如此，实令俅燕回万难相信，不觉偷眼瞄向文帅，见他正用眼角瞪着端木凝蕊，似乎也是恨不能言，心下方知并非文帅教授，实是这女童自己的主意。 俅燕回忙褪了手，推开院门，请两人入内。端木凝蕊好不懊丧，没想到俅能听到文大人亲临，居然都不出来迎接，若不是心智欠缺，便是孤傲得可以。 俅燕回进了屋，片刻后硬拉着一人出来。此人中等身材，银发如瀑，但看面容，不过四十开外。文帅拱手道：“在下青川府主薄文帅，拜会俅先生。” 俅能拱了下手：“山野之人，见不得贵人，请吧。” 说完就要转身，却被俅燕回扯住：“父亲，何苦如此？” 文帅知道对付这种人不能磨叽，等你讲完礼数，他早走了。当下说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请先生随我回青川府，以备大劫。” 俅能上下打量文帅，片刻后说道：“管吃管住吗？” “那是自然。”文帅盯着他，观察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俅能看了俅燕回一眼，说道：“小女十八，尚未婚嫁，文大人可愿娶？” 此言一出，别说文帅和俅燕回，连端木凝蕊都震惊了。 俅燕回当先反应过来，羞急交加道：“父亲！这是什么话？难道要拿女儿来要挟文大人吗？” 俅能答道：“问上一问，有何不可？又没说定要他娶。我女儿德才兼备，贤良淑德，哪能用来要挟旁人？” 端木凝蕊扬起小脸看着文帅，俅能此人或心智不全，或处事偏激，方才即便看到他们三人手手相牵，怕也不会在意，早知如此，也不必下这份心思了。 文帅答道：“俅先生，在下已有家室。” “哦？”俅能将目光转向文帅，问道：“尊夫人姿色如何？” 文帅一皱眉，这他娘的是要打架的节奏。 端木凝蕊大眼睛连眨，突然说道：“俅先生不知道吗？此事轰动周边，传为佳话。文嫂嫂曾是贮玉馆清倌人，名动青川，艳绝中州。另有桃儿jiejie，也是花容月貌，慧质兰心。” 文帅一下明白了，合着这个俅能是怕他惦记俅燕回，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俅燕回也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当下心中喟叹，垂首不语。 俅能看定了端木凝蕊，方才在窗缝里看到三人携手而来，当时觉得是文帅有意教唆这女童，现下看来，这女童不但聪明绝顶，而且精晓世情，其城府绝不是外表能看得出来的。 俅能聪明反被聪明误，但也没在意，呵呵一笑，说道：“文大人好福气。敢问大人招募我父女，是为名，还是为利？” 文帅对他没了好感，淡淡答道：“首要是为舍妹疗伤，其次才是为大疫备考。文某身为府宪主薄，替府台大人招贤纳士，也是份所应当。至于名利二者，倒是小事。” 俅能点了点头，说道：“大人爽快，既如此，草民便将小女托负给大人……” “父亲？”俅燕回没想到会是这样，难怪一上来先试探文帅，原来父亲是不打算去府城，但又知道大小姐的伤不能不医，所以决定让自己跟去。 俅能突然怒道：“住口！为父是如何教你的？为父的话尚未说完，你竟出言打断，如此不懂礼教，令为父颜面何存？” 俅燕回立刻垂下了头，刚才一时情急才出声，此时已是后悔。 俅能看着文帅继续说道：“望大人好生相待，至大小姐伤愈，命我儿回来便是。” 文帅略一迟疑，眼下最要紧的当然是给凝蕊治伤，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而且出来有几日了，家里人都在惦记着。当下拱手答道：“多谢俅先生，在下一定命下人尽心照应俅姑娘。” 俅能侧目于俅燕回，说道：“拿上你的用具，随大人同去，不要坏了礼数，莫要忘了规矩。” 俅燕回低着头答道：“是，女儿记下了。女儿去后，父亲善自珍重。少则七月，多则一载，女儿即归。” 俅能说道：“不必记挂为父，医者从心，心若不静，焉能妥治？” “是，女儿记下了。”俅燕回欠身下拜，随后取了用具来。 俅能看着文帅，说道：“大人慢走，恕不远送，代问秋兰安好，替草民谢她这许多年来，依然记得当初烛下夜话。” 文帅点头，此人大智若愚，不知是何底细，但当下只能拱手道：“自当转达。告辞了。” 雇了车让俅燕回和凝蕊坐了，文帅骑着马随车而行，脑子里琢磨，俅能是个能人，还是尽早招募了他。这样的人丢在山野之间，实在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