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夜谈里无千秋
月上高楼，四野寂寥，光华皎皎，夜风之中却有几分萧索的味道，只是那红烛摇曳，透过窗棂倒影两个人影 “杨萧，我们终于见面了！”司马夜枫微笑的看着对面的男子，目光之中没有审视、没有欣赏、甚至看不出半点情绪，那是一种极为平淡的目光，却好似的洞穿人心。 “是啊，比预想的来的要久上许多。”杨萧也是一样的平静，与往日的嬉闹与玩世不恭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从西到东，由北向南，我只看你反复多次，一直想看明白你在想些什么，所图为何，可惜的是一直都没有能弄明白。”司马一边布茶，一边对杨萧说道，他说话时眼角眉梢似有似无的多了几分笑纹，只是旁人却看不出他是会心还是自哂。 “如果行走之人自己都没能想的通透，旁人又如何能够看得穿？”杨萧自哂道，他的目光投入茶水之中，但见三升三落，凤凰点头，人也似渐渐痴迷其中。 司马对他的话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悠然说道：“旧茶太迟，新茶太早，君将何以问茶？” 杨萧闻言不由宛儿一笑，说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沈缜，茶之一道，我确实知之甚少！” “惫懒的家伙！莫要与我顾左右而言他！”司马夜枫笑骂道。 “你若直问，我便直答，君以机锋待我，我自机锋还之！”杨萧言至此时，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凝实的看着对方，似乎要从他什么看出什么。 “哦？今日大周之局你如何看？”司马聚拢目光与其对视，电光火石之间，似有利剑千万，一场惨斗之下，也分不出谁是胜者，谁又是赢家？ 胜与赢看似相近，其实许多时候往往截然相反，正所谓胜了一战而输了人生便是此理。当然杨萧此刻自然是分毫不让，比起修为他自是相差司马太多，但单讲气度、气运，这个情况便会当即逆转。 “你很危险！”这回开口的仍是司马，只是他的脸上无笑，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古井不波的面孔。 “你更危险！”杨萧的嘴角微微勾起，这次他果不其然压了司马一头，只是胜者却未必会赢。 “哦？何以见得？”这话从杨萧口中说出来便很耐人寻味，司马虽曾算计过杨萧一次，但为其解祸之事却做得更多，所以杨萧此言听起来断没得道理。 “如果是在你和幼安之间选一个做兄弟，我选幼安；如果在你和沈缜之间选一个做知己，我选沈缜；但若选一个与我共谋大事，司马兄却是当人不让。一个人做不得兄弟，当不成知己却可以以当大事，这个人好像也只能是个枭雄！太平盛世却见枭雄，这个人不危险么？”杨萧眯起眼眸说道。 “原来在杨兄眼中是这般看我的，只是这个世道真的太平么？”司马反问道。 “却总好过兵连祸结！”杨萧直言道。“不过我相信如果有一天司马兄位极人臣，乃至于更近一步，这天下的局面必定远胜今日！”杨萧又补充道，只是这一言却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了？”司马自嘲道。 “能十多载气运不济仍能自强不息的人，除了所谋极大，我便想不出第二个理由！只是以司马兄如此的年纪便有如此忍性，却是让杨某佩服的紧！”杨萧真诚说道。 “只是如此你便猜我所图非小？”司马奇道。 “司马兄可愿问上一卦？”杨萧没有接话，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杨兄还通此道？”司马话一出口便不由自嘲说道：“我忘了，杨兄还是兵之阴阳大家！” “司马兄想问何事？”他好像没有听到司马夜枫之言一般，犹自问道。 “寿数！”司马~眼神不错的看着杨萧说道。 “哦？”杨萧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没想到司马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只是微微一愣，便收敛心神，起卦问卜。 杨萧以铜钱为课，先后六次投出，而后看着初成卦象，不由问问蹙起了眉头。只是他再抬头之时便已是眉头舒展，展颜笑道：“既济卦，水火既济，刚柔相承！” “此卦何解？”司马听着他说着既济卦之时，心头不由一紧，以他之博学，自然也是易道好手，只听卦名心中便不由得升起一丝淡淡的隐忧。 “寻常解卦大抵会说：‘水火既济，极盛将衰，初时见小利，长久必衰’之类的鬼话！”杨萧微笑说道。 “莫非此卦还有它解？”这等解释司马夜枫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见杨萧如此说便不由心生好奇。 “问卦于六并不见六，主卦升而客卦沉，是以在说：三年之克，小人勿用，濡其尾，无咎！”杨萧认真解读道。 “说人话！”但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房门打开，董小宛、沈缜、辛弃疾站在门口，那开口之人自是只有董美人无疑。 沈缜看着两人对话的场景不由微笑开口询问道：“唐突之间，可曾打扰？” “进来进来！”杨萧与司马起身让进众人，杨萧则是微笑与三人说道：“刚才与司马兄谈论命理，荒唐之处见笑、见笑！” “你们接着说！”董小宛说着便大喇喇的坐到了杨萧身旁，手拄香腮，一双大眼睛不错神的看着二人。 杨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接着说道：“司马兄身之所祸，大约只见于一点，那便是遇人不淑！若能避过这点那便十九能寿享天年！” “大师兄你竟然在问自己能活多久？”董小宛听着杨萧的批命不由瞪起了好看的眸子，奇道。 “不行么？”司马见到她便当即换了副温醇面孔，语调温和的说道。 “不是不行，只是以司马兄之锦绣，如此一问便显得市井了些！”辛弃疾凑趣说道。 “我本就是市井出身啊！”司马说着自己当先笑了起来。 “司马兄的胸襟之宽广，沈缜佩服！”沈缜所说实乃肺腑之言，他曾多次想过，自己若与这位年纪与自己相差不多的名士易地相处又待如何？只是无论他如何去想，都觉得自己绝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 这件事其实是司马最不愿提起，却常常因此获赞，故而他尴尬道：“沈兄谬赞，司马受之有愧！” 杨萧出身单亲，对于此事比沈缜等人自是来得更敏感些，当即转移话题道：“东海战事以了，沈兄下一步如何盘算？” 杨萧既然打岔，沈缜当即赧然，自知失言，便顺着杨萧的台阶说道：“这事我寻思了许久，只是一直见不着杨兄便一直憋着，敢问杨兄我与芷青之事，杨兄可有良谋？” 辛弃疾闻言当即不愤道：“你怎么不问我？” “你几时相处过女子？”杨萧揶揄道。 “你便是此道老饕？”董小宛没好气的说道。 “能得美人榜首董姑娘的垂青，我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了吧？”杨萧打趣道。 “你！”董小宛当即羞红了脸，吭哧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当真可恶至极！ “还请杨兄指点！”沈缜真诚说道。 “指点说不上，我只与沈兄说上几事。自古皆言门当户对，以沈兄的出身本就是杨姑娘的良配，而三年守孝之期以过，此事既合情又合理，那么沈兄之所以问难便是觉得自身少了功业，缺了聘礼而已，我说的对也不对！”杨萧问道 沈缜闻言点头称是，目光不错的望向杨萧。 “即使如此，那么咱们给沈兄准备一份大大的聘礼，让沈兄可以做到心中无愧不就行了么？”杨萧笑言道。 “什么聘礼？”辛弃疾好奇道，他与沈昔若的婚期大约也不会太远，心中有美相系，对于这等事情也便显得格外关心。 “小屁孩闭嘴！”董小宛揶揄道。 “喂！我好像怎么都比你年长些吧！”辛弃疾一脸黑线、一脸委屈说道，只是此刻并不见辛将军纵横沙场无对的英雄气概，倒像是一个小受气包，大约是这些日子没少挨董小宛的欺负。 “那你也是小屁孩！”董小宛不讲理道，不讲理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女孩，尤其是美女的特权，对此一脸委屈的辛将军深感无奈，心中祈祷沈昔若的性子可以温婉贤淑一些，不然他这个小丈夫，未来可就有气受了呢！ 杨萧不理这对活宝的言语，犹自对沈缜说道：“古之君王为红颜亡国，草莽为其舍命，书生则是洒千言而后断肠。说的不过就是男人为了心爱女子付出自己可以付出最为珍贵的东西！礼物或轻或重，大约都不要紧，只是心意却不能少去半分！沈家以富甲天下之财，便是再贵重的礼物都会显得单薄，所以便谈不得心思。那么如果想无愧，便唯有将沈兄最珍贵之物送出，那么沈兄最珍贵又是何物？” “天下最风流的名头？”董小宛率先猜道。 杨萧笑着摇了摇头。 “诗、画、茶、射覆？”辛弃疾猜说。 杨萧依旧摇了摇头。 “沈兄儒雅天下，最珍贵之物大约便是高人一等的智慧。”司马夜枫也凑趣猜到。 “很接近，但仍有差距！”杨萧说道。 “我猜不到！”一提及杨芷青，沈缜头脑之中便是一脑子浆糊，哪里还有半点金陵沈家有子最风流的风采？ “十五对答庙堂，沈缜的气度与男儿豪情呢？沈兄便不敢许她个天下么？”杨萧没好气的反问道。 众人闻言皆有恍然之感，世间无论何等礼物又何如君子一诺来的千金不换？ 可是这话到底又该如何去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