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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调动

    日耀三十年终,中土四王将之一,战功赫赫,深得武帝陈煌信任的光威将军司马通突然宣布兵谏,兵发三万出淮阳关,出关之后,司马通舍弃大部,与副将钟愚谷率两千轻骑换马一路南下,仅用一周时间就到京都,而此时皇庭各部还在为如何阻拦三万行进间的光威军团调动各方,没有人想到司马通已经到了城下,禁卫军总校罗明阳作为内应开北门,司马通长驱直入,在八部皇道与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重甲玄骑正面相遇,司马通为了出其不意而采用全军轻骑的劣势在面对重骑时候开始体现,最终败亡皇庭城下。战后武帝按御令灭门帝国司马家,全族斩首示众,此事之后,陈煌呕血三日,随即宣布退位。十二岁皇子陈鹤继位,改国号月暮,封玄骑统领,同时也是修真符家掌教天凤阳为国师。

    笔落,司徒羽长吁一口气,给之前的大事做记和评论是他成为随军参谋后的习惯,如今世道,记录的大事往往不是真事,比如现今已经月暮元年四月,所有对光威将军之前战绩叙述的文件已经被销毁得七七八八,所有对他的评论也一律都是无恶不作、狼子野心、背信忘义,但是作为日耀二十四年亲身接受过通帅指导的司徒羽来说,光威司马通这个形象更加的真实和丰满,司徒羽曾私下评价:就战术能力而言,四王将里面司马通绝对排名靠前,就突袭皇庭这个战例来说,两千精兵神不知鬼不觉的突进到京都,还拥有罗明阳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安排了的内应,短时间内大败装备精良的禁卫军护部,并用不善正面冲杀的轻骑对中土新王牌重甲玄骑造成巨大杀伤,整个过程都可以写进教科书了,若不是异军突起的玄骑出乎意料的强悍和禁卫军援部支援及时………,除了莫名其妙的动机,司马通的表现堪称名副其实。。

    想到这里,司徒羽继续写到:军里几乎皆知,司马通与先皇帝陈煌是自幼玩耍到大的伙伴,司马家本也是中土有数的名门大族,司马通突然兵谏,谏的又是什么,世人已经无法得知,从而才让他的动机显得玄妙,但是斯人已去,留给后世的只有猜测。或许那天没有重甲玄骑的横空出世,历史又是不一样的说法。

    按照司徒羽的思路,这里应该写道重甲玄骑了,但是他想了想,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落下了一个句号。虽然这些记事评论都是私人物件,司徒羽也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和判断,但是太过麻烦的字句,他还是避免了,世界如此透明,如今多事之秋,还是不要给自己留下被引火烧身的隐患吧。

    才小心放好刚才书写的内容,营帐外就响起急切的声音:“司徒,你在吧,我要进来了!”

    司徒羽哭笑不得,能够这么快速通过卫兵,又大大咧咧的直接进账的,只能是自己的好友兼军中第一倜傥的汪渐离了。

    “汪大公子,你直接进账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而且你不在你父亲营帐内聆学军务,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司徒羽看着直接走进来的汪渐离,打趣的说道。

    其实就论外表而言,汪渐离第一眼绝不会让人有不可靠的感觉,方正国脸,浓眉大眼,精神的短发寸头,眉宇之间继承了其任职东川军团长的父亲,四王将之一的汪庆之大半优点,只是接触久了,才知道此人大大咧咧,做事颇欠考虑,用司徒羽自己的话说,就是长得有大将之风,实无大将之才。

    “你就别说我老爷子了,现在正在中军帐生闷气,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免得被殃及池鱼。”

    “哦?”听闻汪帅正在发脾气,司徒羽颇感意外,汪帅为人谦逊,在军中颇有贤名,由于年少就白了须发,在军中似乎汪帅已经老了很久了,但是如今汪渐离才二十有七,汪帅算算也才五十出头,正在当打之年,大家早就一致认为,他在东川军团还有很长一段仕途,况且之前不久东川军团在围剿迷雾森林里面的土著取得大胜,为了抵消司马通事件的影响,皇庭对此事大书特书,赏赐不少。就这样一名正值壮年还春风得意的权帅,此刻正在中军帐生闷气司徒羽觉得不合逻辑。

    看到司徒羽面露疑色,汪渐离右手做半个喇叭状,贴着司徒羽的耳朵,小声说道:“最新消息,现在部将以下都还不知道,仰帝已经下旨,天凤阳….哦,不不不,国师已经不再兼任玄骑统领一致,新的玄骑统领同样是符家之人,好像叫什么天涯子,反正修真的名字都好怪,你知道老爷子从小就….不喜修真那群人,又不能公然说陈鹤昏庸吧,所以就生闷气,据说砚台都砸了三个了。“

    哎,司徒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也是他不想在任何公开地方涉及玄骑的原因吧。修真之人在中土早就存在,虽然人数稀少,但大多心高气傲,仗着自己身怀法道,往往都是潇洒风流、目无法治之辈,就像一头不服管教的雄狮,威武异常,但是你不知道它下一口是咬在敌人,还是自己身上。所以早在武帝陈煌之前,历代先帝就有“修行之人不得参政进军“的古训,如今玄骑不但进军,而且国师之职打破了中土长久以来一王两相三公四将的政治格局,成为实际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参政要职,虽然司马通事件后,史部发动所有的力量,将文献等资料都在做紧急更改,删除有关“修行之人不得参政进军”的内容,但是这种违和感在军中当代要将身上恐怕是难以消失了。而汪帅的军事生涯,都伴随着先帝古训,跟修真者又过节颇多,也无怪乎对于目前修真做大的格局心存不满了。

    但是汪帅这个儿子,都不需要别人用计,还真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老子的心事原封不动的透露给了外人。虽然司徒羽自思不会把这档事说出去,但是汪帅迟早会在自己这个做事潦草的儿子身上栽跟头吧,司徒羽无可奈何的想到。

    “好了,司徒,你就别多想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汪渐离打断司徒羽的思考,一脸神秘的说道,

    “何事?”司徒羽看着故弄玄虚的汪渐离,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想鬼点子了

    “你要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老规矩,坏消息先”

    “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会安慰你的,但是现在我必须非常正式的通知你,你即将要离开东川军团了!”

    司徒羽对于汪渐离的古里精怪有所准备,但是听闻这个消息,还确实吃惊不小,他到东川三年有余,谋略之处出彩不少,之前对于迷雾土著入侵的围剿大部分计划策略也出于他手。他曾经自己估计,再混三年,当可争取参谋大夫一职,对于一个那时也就三十到中的年轻人,在东川这样中土屈指可数的大军团,已经是个不慢的晋升速度,虽然汪渐离诸多不可靠,但是这样的消息应该不会乱说取乐,虽然预计到还有后续,但是此时司徒羽心中惆怅还是既然而生,他有些艰难的继续到:“那么好消息呢”

    汪渐离看着有些变脸的司徒羽,心中计谋得逞的得意感犹然而生,司徒啊,很难让你这样心思缜密之人心门动荡啊!我汪某人虽然计略不行,但是拿捏人心还真是一把好手!我得回去好好总结下今天的成功之处,争取回京休憩之时就把赵家大小姐连人带心一并拿下!

    不过汪渐离也不忍心让好友失落太久,听到司徒羽的问话,他立马故作慎重,一字一句的说道:“好消息就是,我同样正式的通知你,你的下一站去黑城,官拜参谋大夫,恭喜恭喜!”

    这个结果其实也在司徒羽预料的几个结果之中,只是汪渐离亲口说出后,他长吁一口气,这件事情不算坏消息,甚至是天大的好消息,只是听闻要离开东川军团,而要去的是黑城,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

    黑城,原名淮阳关,原光威军团驻守本营,中土北面防御突厥游骑最坚固的堡垒,司马通兵败皇庭之下后,还在路上的光威军团立即停止了前进,部将王威远立即向皇庭上书,称接到司马通的命令是远行军演,并不知主将叛乱之事,现就地休息,等待谕旨来临。司徒羽曾在心里分析:强军之下无弱将,王威远的处理就非常得体,就地休息,修书皇庭,一方面第一时间表明忠心,另外也不解除武装,也不回师淮阳关,反正皇庭我这里是听候命令的两万多全副武装的甲士,你的命令可要想好了。不久他就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武帝大赦天下,宣光威军团受司马通蛊惑,但大部分军士和部将一心为国,没有同流合污,赦没有直接参与皇庭之乱的军团诸将士无罪,令其速返淮阳关,继续报效帝国,抵御外敌。

    待王威远归位之后,帝国仍然做出了自己的安排:首先将淮阳关改名黑城,然后派驻监军进驻,另外在黑城之外往南百里,建新城嘉元要塞,入驻中土变故后紧急组建的黑旗军团,表面看帝国虽然宽宏大量,安抚光威旧部,明言既往不咎,但是实际上嘉元要塞的建立,一个战区内两个军团的同时驻扎,监视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司徒羽根据汪渐离的话语,估计自己服役之处大多不会在黑城,而是在新的嘉元要塞黑旗之中,对峙两万多战功累累、心思莫测的虎狼之师?这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

    汪渐离有些忍受不了司徒羽今天说一句想半天的聊天方式,觉得兴趣索然,他最后告诉司徒羽过一会等他老爷子气消了就过去,老爷子有事要交代之后,就离开了司徒羽的营帐,不知道找哪个随军丫鬟去了。

    司徒羽无奈的发现说了那么久,其实汪渐离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

    当司徒羽整备齐当,出现在汪庆之的中军帐的时候,看到的是跟往日一般的平整如昔,只有帐中大大的帅字下那点点墨迹显示汪渐离所言非虚。汪庆之坐在帅位之上,顺着司徒羽的目光,马上明白过来,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小儿通知你过来的同时,还说了不少东西。”

    司徒羽马上收回目光,微躬身躯,恭敬的说道:汪帅目光如炬。

    汪庆之轻叹一口气,汪渐离随性大气的脾性作为父亲哪有不知道,只是军务繁忙,汪庆之实在没有时间来管教儿子,而且他心里也有一个私密的愿望,汪渐离不成器,就自然远离政治和军事,这么风流快活下去,也许活得比他这个看似威风八面的老子会更好一些。

    不过眼见这个人,司徒羽,汪庆之看上去的眼神就是纯粹的欣赏了,年少有为,有功但不自傲,看上去是个特别谦逊的年轻人,但是在司徒羽眼睛中,识人无数的汪庆之找到了那刻意隐藏的熊熊野心,为将之人,不可没有野心,但不可只有野心,低的时候潜龙于海低得下去,高的时候才能一飞冲天高得起来,汪庆之在心里对司徒羽的评价一直不错。

    这样的年轻人最终都是会离开东川军团独当一方的,想到这里汪庆之略有遗憾,他说道:“本次调动人选,小儿对你比较了解,也美言不少。”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希望以后若是渐离有困,希望你还能念故日旧情,帮协一把。

    司徒羽眉头微皱,其实在他心中,自己的战功和水准都是实实在在用战例体现的,实在不需要汪渐离的添油加醋,他可以想象汪渐离在会场上洋洋洒洒口若悬河把自己吹得犹如天神一般的场景,这种落人口舌的事情倒让自己觉得这次晋升有些胜之不武了,只是想到汪帅和渐离也是一片好心,随即释然。司徒羽诚心的回道:

    “多谢汪帅和渐离的提携,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汪庆之又多看了几眼仍然恭敬在下的司徒羽,他突然问道:“你之前的上书分析我已经仔细看过,虽然未名言,看来你对有些…战役有很深的思考,那么现在你对重甲玄骑怎么看?”

    司徒羽心里暗自叫苦,作战分析是参谋部的本分,但司徒羽在内心中并不想写得泯然众人,所以虽然格式工整,思想端正,不像留给自己的那种文书如此天马行空,但是不可避免的流露一些自己的想法,汪帅怎会看不出?汪帅这既是询问,也是考验,玄骑到底是什么,其实他心里也很疑惑:军中之人基本都知道,汪庆之的老家远亲曾经因为得罪修真之人而惨遭横祸,当地官府担心惹事,当时也不知道受害之人中有王将的远亲,看见受害的只是乡间小村落,坚持不闻不问,汪庆之听闻后大怒,据说在圣上的劝说下才放弃了带兵直接上门找晦气的想法。修真之人目无法纪早就是公认之事,但是如今重甲玄骑整齐得过分的军容和强悍的战斗力却在短时间内颠覆了他们原来的看法,修真门派洗心革面一心为国?还是天凤阳神勇**有方?甚至圣上贤德天下归心了?都有可能,但是都有荒缪之处。司徒羽总觉得有根暗线,但是他始终把握不住,他思量片刻,决定如实回答:

    “末将心智卑微,想不明白。”

    “好一个想不明白!”汪庆之边鼓掌边赞赏道。

    这句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搪塞之词的回答竟然得到了汪庆之略带兴奋的回评,司徒羽有些吃惊,汪庆之接着说道:

    “你很诚实,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暂时别想了,你要记住,重甲玄骑是中土的重甲玄骑,司徒羽是中土的司徒羽,你需要想明白的是,怎么让玄骑发挥最大的作用,为中土保家卫国、开疆拓土,其他的都是小事。”

    汪庆之又跟司徒羽谈论了一些寻常军务,并要他举荐一名预备随军参谋,司徒羽想了想,说新一届里面南宫亮很不错,黄埔草堂出身,南宫也是中土有数的名门,苗正根红,可以一用。汪庆之在随军簿上很慎重的记下了这个名字,眼看时候不早,汪庆之起身,说道:“据消息,你在黑旗那边的主将也已经确定,是禁卫军过来的,李明山虽然是个老狐狸,但是带兵还是有一手的,你过去后好好配合,莫丢了东川军团的脸。另外本帅末了要送你一句话: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没有司徒羽想象中发自肺腑的感言,汪帅的临别赠言非常简单:勿忘初心,方得始终,这是当朝大诗人杜白居易创作诗词中的一句。不过此话也许在以后会更加体现出它的深意吧,司徒羽这样想到。

    要离开了,三年转过,司徒羽发现自己对东川军团还是非常留恋,从一名预备参谋到现在的主要随军主参,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基础,但是汪帅的看重以及渐离对自己潜在的帮助,也是他能够出人头地的原因,这些都让他心存感激,所以他非常诚心的半跪下地,拱拳说道:

    “汪帅箴言末将一定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