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大盛魁与三当家
寒冬,京城,清晨。 摇摇晃晃的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云婉儿深吸一口气道:“到范府了?” 伙计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句。 云婉儿掀开车帘,走出马车,寒风吹过,遍体生寒。 但眼前却不见范府的招牌,这是在一处酒楼门前。 “什么意思?”云婉儿皱眉,问那个伙计,“这是哪?” “醉霄楼,大盛魁的一处酒楼,比不上两行的全聚德,云掌柜不会嫌弃吧?”有一个声音道。 云婉儿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羊皮袄子的牧人,正垂手而立,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赶车的伙计此时也小声的道:“掌柜的,就是这人拦着,小的才把车停下了。” 云婉儿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史掌柜,久违了。” 拦住车的正是大盛魁的三当家,史大学,在吃小黄河鲤时,云婉儿曾与他见过一面。 史大学拱手道:“自浑河一别,云掌柜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多谢史掌柜挂念,今日小女有要事在身,恕小女……” 史大学打断她道:“一切安好?我看不见得吧?” 云婉儿眯起眼睛道:“史掌柜什么意思?” “明人不说暗话了,浑河府邸所缺木料,大盛魁愿一力承担!” 云婉儿骤然变色。 史大学嘴角微勾:“醉霄楼擅鲁菜,葱爆羊rou乃是京城一绝,云掌柜,不妨移步一叙?” 云婉儿定了定心神,微笑道:“好,那就叨扰了。” “掌柜的……”赶车的伙计担忧的叫她一声。 云婉儿安慰道:“没事的,我去去就来,把车看好。” 随后云婉儿和史大学入了醉霄楼。 史大学要了一个楼上天字号雅间,未等伙计开口,已洋洋洒洒报了一堆菜名,末了还道:“葱爆羊rou,要让刘师傅亲自做。再来一壶朔白酒。” 片刻,伙计将酒壶端上,又拿来两个杯子。 史大学将两个杯子倒满,对云婉儿道:“请。” 云婉儿面色犹豫。 史大学道:“云掌柜若不愿饮酒,在下也不勉强,木料之事,与饮酒无关。” 云婉儿点点头道:“多谢,这顿饭由小女请吧。” 出乎云婉儿意料的,史大学摆摆手道:“不必了,这是大盛魁的产业,在下来不用银子。” 史大学自斟自饮的一杯酒后,放下酒杯道:“云掌柜是准备去范家的吧?浑河府邸已经撑不下去了?” 云婉儿心想她马上就要去范家议和,此事已瞒不住了,便如实道:“是。” 史大学微怒道:“吴泽呢?此等事情,两行竟让一个女子出面?” 云婉儿脸色一暗,道:“昨日浑河府邸受两行袭击,吴掌柜追击贼人去了。” 说话间,小二又将几样凉菜端上,史大学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婉儿没有胃口,夹了几口后便放下筷子。 史大学对凉菜大快朵颐。 云婉儿有些沉不住气,问道:“史掌柜方才提到木料?” “差多少?” “什么?” “差多少木料?我即刻便让人送到浑河去。” 云婉儿大喜过望,从袖口拿出一张清单,这是两行匠人们统计出的木料缺口,本来准备和范家谈妥之后,向范家求购时拿出。 两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云婉儿也不怕被人探知木料缺口,范家现在不缺这点把柄,因此云婉儿很坦然的将清单递了过去。 史大学接过清单,扫了一眼道,然后叫小二拿来印泥纸笔,在那份清单之上写了一串批示,又签了名字摁了手印交给小二道:“马上去办。” 小二拿到了清单,立刻点头哈腰的答应,并退了出去。 云婉儿激动的眼眶已有些发红,她没想到困扰两行许久的木料问题,竟轻而易举的就被解决了,甚至还把两行从木了之争惨白的悬崖边拉了回来。 她起身,向史大学行了一礼道:“多谢史掌柜出手相救。” 史大学道:“救两行的并未史某,这也是大盛魁的意思。” 云婉儿又道:“大盛魁危难相援,两行没齿难忘。” “云掌柜,也不必谢我,两行之危,是靠你解的,今日若是吴掌柜经过此地,恐怕事情就会完全不同。” 云婉儿心中一动,面露疑惑之色。 这时,就听楼下有人道:“上菜喽!” 接着,房门被小二推开,各色美食依次被端了上来,琳琅满目,摆满了一桌子,最中间的,就是一道葱爆羊rou。 “葱香rou嫩,色泽红亮,汁水横流。”史大学双眼冒光,称赞道,“上品啊!云掌柜,请。” 云婉儿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只是她现在满脑子木料的事情,根本没心思品味美食,粗粗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史大学也夹了一口,仔细品味,许久后咽下,闭上眼睛回味道:“薄厚相宜、羊rou滑嫩、鲜香不膻、汪油包汁、回味无穷。” 云婉儿问道:“大盛魁也是晋商之一,为何愿对两行出手相救?” 史大学看了云婉儿一眼道:“云掌柜是聪明人,在下就不说那些虚的了。当今八大皇商将天下重利的生意全部收入囊中,我大盛魁要想发展,就要扳倒他们,这一点,我们与两行的目的是一致的。 晋商会互帮互助不假,但也是大盛魁前进的阻碍。大盛魁此举既是远交近攻,又如三家分晋。” 云婉儿道:“大盛魁为两行提供木料瞒不了多久,史掌柜还要早做后手。” “多谢云掌柜提醒,不过你听窗外的叫卖声。” 云婉儿皱眉,凝神听去,除了卖糖葫芦和烤地瓜的外,还有一个高亢的声音:“上好木料今日抛售!” 云婉儿惊讶的道:“是大盛魁的人?” “不错,此次晋商收购木料,大盛魁亦占了二十万两银子的份额,此番正好赶在木价高点出手。” 云婉儿笑道:“史掌柜担心晋商倒了之后,两行向大盛魁发难,故对我示好?” 史大学塞了一大口羊rou,又喝了一杯酒道:“这仅是一方面原因。” “哦,那倒要请教?” “另个一个原因,就是你。” “我?” 史大学站起身来,对云婉儿道:“云姑娘,自打第一次见你,史某便倾心于你,别说区区十万两,为了云姑娘,纵一百万两也值得。” 云婉儿惊住了。 史大学歉然一笑道:“抱歉,真情所致。” 云婉儿张口结舌的道:“我……” 史大学道:“云姑娘不必在意,木料之事是史某自愿,云姑娘接不接受在下心意,都与木料无关。云姑娘如果同意,在下即刻便可派人提亲,若是云姑娘想要考虑,在下也可等得。” 云婉儿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史大学道:“罢了,日久见真心,云姑娘,保重。”说罢,将最后一点羊rou吃完,端着一盘猪头rou和半壶朔白酒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