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 天梯百阶
悠扬的圣歌隐隐响起，在天空之上，每个人心里。 因涅迪尔已经望不见天空是何模样了，到处都是圣白的光芒，挤挤挨挨的簇拥着他。他分不清周围，是飘扬的雪花，还是圣光的羽毛，但那种感觉令人心安，就像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十二月十四，初雪降临之日，兰肯城北，笼罩在一片流泻的圣光之中，光辉灿烂，如同天国再临，神主降世。 精疲力竭的信徒们，东倒西歪，目光茫然。他们还未从神术大阵中解脱出来，但充盈的神力，已经开始施加影响。深埋心底的渴望，梦寐以求的向往，在神力的作用下，编织出甜美的幻境，他们的心神皆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至美，即是至恶。”坐在高台边缘，隐于无形之中的西尔维斯，如此评价道。他能看到附近信徒脸上，那享受的表情，他们的梦境，无外乎荣华富贵，酒色财气，披着华美的外衣，却难掩丑恶的本质。 “至于这位……”西尔维斯侧过头去，凝视着怔忪出神的白袍大主教，良久之后，方才低哼一声，“笨蛋。” 不过这个笨蛋，并不知道有人在骂他。因涅迪尔瘫坐在地，双手叠于胸前，主教权杖扔在一边，身周皆是晶莹剔透的光屑，那是“圣灵之眼”的碎片。 他睁大双眼，却什么都看不到，他开口呼唤，嗓子里发出喑哑的声响。因涅迪尔伸出双手，支撑着站起身来，然后耳畔，传来苍白之主的声音，“孩子，你做到了。” “老师？”因涅迪尔长舒了一口气，他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石像凌空迈步而来，所到之处。圣光与雪花纷扬避开，主动让出一条通路。 石头教皇的外形，本就是年青人的形象，温文尔雅。与因涅迪尔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刀削斧刻般棱角，与大理石的材质，让他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他走到因涅迪尔身前站定，两人就像是一对兄弟。作为哥哥的苍白之主，含笑称赞道，“你做得很好。” “是，是么……”因涅迪尔抬头望天，不确定的说道。他能感觉到圣光之柱，搭在了“光明天国”边缘，可到此为止，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让我来吧。”苍白之主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兴奋，轻轻将其推开，自己站了上去。 他开口吟唱。所用的语言，连因涅迪尔都听不明白，只感觉字字皆有深意，念起来若含韵律。 片刻之后，苍白之主双手一展，神术大阵的四维枢纽，同时圣光涌动，相互之间联接在一起，几乎将整片广场，都围在了中间。 旋即。所有平台依次亮起，神术纹路光辉夺目，勾点成线，组成了一套玄奥的图案。中央处。正是苍白之主所处的高台。 因涅迪尔环顾四周，但见这片土地上的每一粒泥沙，都充盈着神圣的力量。而纵横交错的纹路，就像是城市的街道，高低错落的石台，则是其中的楼阁。整个“天国基石”大阵，恰如同一座扁平化的城池缩影。 “……以白塔掌控者之名，召唤汝等的降临！”苍白之主的吟唱抵达了尾声，他更换为通用语，伸手一指因涅迪尔，示意“白塔掌控者”在此。 听到这句话，因涅迪尔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他是光明教廷现任大主教，是圣白之塔的掌控者，是光明神主在人间界的行走，理当获得“英灵军团”的效忠。 苍白之主话音未落，双手再次扬起，天地间纷飞的雪花与圣光，瞬间向上翻卷。因涅迪尔眼前一亮，望见了远处的城池与高塔。 视野中一片清明，空气如雨后般清新，他胸中的憋闷一呼而出，似乎看到一条光辉大道，正在其脚下徐徐展开。 与此同时，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轻轻一颤，就像是折叠的纸卷，自上而下，重新展开。 “光明天国”，终于给出了它的回答。 而在因涅迪尔眼前，雪花携带着其中的圣光，吸附到光柱之上，几乎在瞬息之间，就凝结出一层层冰雕玉琢的阶梯。以那道圣光为支柱，每十一级为一节，曲折来回，直入天空之上。 “这就是……‘天国阶梯’？”因涅迪尔喃喃问道。如水晶铸就的台阶，圣光流溢，美不胜收，让他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没错，天有九重，天国阶梯亦有九节，每节十一阶，”苍白之主笑着问道，“不过天阶总共有百阶，你可知，那第一百层，在何处吗？” “竟然只有百阶？”因涅迪尔仰头去数，却无论如何都数不清，那“天国阶梯”左近，飘扬着一团团洁白的云朵，只是一晃神，就失去了视线中的目标。 “不必去数，走一走就知道了。”苍白之主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向高台边缘走去，通往“光明天国“的第一层阶梯，就在略高一点的地方，等待着他们的踏足。 在抬脚之前，苍白之主扫了周围一眼，他不知道阴影之主现在何处，但按照约定，此时他应该跟在两人身后，悄悄潜入“苍穹神殿”。 ****** 纳奇尼王猛然抬头，望向头顶上空的乌云。 传奇战士的敏锐直觉，让他发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似乎有人在高空中窥探，似乎某种极端邪恶的力量。 “被发现了啊。”高瘦的邪神“丧钟”收回目光，他披着古朽的黑色斗篷，拎着一盏昏黄的提灯，在云端之上踽踽独行。 不过他的行进速度，甚至要比纳奇尼王与卡特罗曼，还要快上几分。相比之下，还是“苍穹神殿”更为重要，所以“丧钟”一扬斗篷，如乌鸦般展翼飞去，投向正南方的“天国阶梯”。 “王上，快看！”正在此时，卡特罗曼遥遥一指。 纳奇尼王赶忙转头，只见南方的天空中，圣光如潮水般涌动起来，原本灰蒙蒙的阴云。逐渐变为纯白色，沿着圣光之柱，一道阶梯曲折而上，直没入白云深处。 “云端之上。到底是什么？”纳奇尼王神情凝重，皱眉问道。 “是‘光明天国’。”苍老的声音随风传来，初时还在百米之外，瞬间就抵达两人身前。比拉诺奥拨动星弦，迈步而出。肃然答道。 “所谓‘光明天国’，不是教廷捏造的传说故事吗？”纳奇尼王摇了摇头，状甚不解。 “王上莫要忘了，‘蹑光者之路’，也曾是一个传说。”比拉诺奥站在雪地中，轻轻揉动着额头，依托星弦赶路，需要消耗大量精力，用于计算落脚点和反弹角度。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事情又有了变化。云层之上。一片巍峨的建筑物浮现出来，乍看像是虚影，但很快就凝为实体，只是因为天气原因，望上去影影绰绰，不甚分明。 “天国大门，”比拉诺奥介绍道，“据说当天国使者，接引信徒的灵魂抵达此处时，光明神主会降下圣火。焚尽他的世俗之念，让他如初生孩童般纯洁。” “孩童并不纯洁，”卡特罗曼哼了一声，“人生下来。与野兽可没什么区别。” “或许吧，”比拉诺奥不愿与他争执，继续说道，“灵魂进入天国之后，永远不会离开，失去了诸神国度的灵气。他们不死不灭的躯体，就会逐渐消散……所以数千年来，天国大门只进不出，至于其中有什么，便众说纷纭了。” “有一支‘英灵军团’，三百六十五名英灵战士，其中每一个的实力，都不逊色于传奇武者，”卡特罗曼忽然开口道，见纳奇尼王与比拉诺奥讶异的望向自己，他又解释道，“汉森特与埃伦伊兰迪尔阵前叙话的时候，我在旁听到的。” “这……是真是假？”听到这个数字，就连从无畏惧的纳奇尼王，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卡特罗曼，就能颠覆安蓝这样的小国，他实在无法想象，三百六十个卡特罗曼迎面而来，是一幕何等可怕的景象。 “埃伯特将军托我来寻王上，是想问问，应该如何应对，是否还要出兵南下，占领圣伊马斯河畔诸城。”比拉诺奥说道。像埃伯特这样经验老道的将领，掌管一个战区绰绰有余，但面对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他只得请托老魔法师，前来征求纳奇尼王的意见。 “全线回防，固守塞维拉城，”纳奇尼王思忖片刻，逐一交代道，“另外，命‘踏阵黑旗’与‘蓝衣长射’，向塞维拉方向靠拢，不得有误。” “是。”比拉诺奥点了点头，他指间星光闪烁，将此命令，瞬间传回了塞维拉城。在那里，他的几名学生，正守在传讯阵盘之前。 “至于那支‘英灵军团’，我不相信他们在此界，还能发挥全部实力，”纳奇尼王昂起头，振声说道，“不论如何，斯诺顿永不言败。” “斯诺顿，永不言败。”卡特罗曼与比拉诺奥同声附和道。 斯诺顿帝国的三位传奇强者，遥望南方天际，在他们身后，“悲伤要塞”巍峨矗立。 ****** 因涅迪尔迈出第一步，悬停了几秒钟，然后小心翼翼的踏下。 他生怕自己落脚的瞬间，这道精致的水晶阶梯，会像薄冰般砰然碎裂。 “别怕。”苍白之主笑了笑，温声抚慰道。他牵着因涅迪尔的手，毫不犹豫的迈步踏足，站定身形。 因涅迪尔点了点头，他闭上眼，咬咬牙，踩了上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天国阶梯”坚若磐石，纹丝不动。 只是身旁长风呼啸，一掠而过。 因涅迪尔睁开眼，惊讶的“咦”了一声。只是小一步，他已然身处数百米的高空之上。低头俯瞰，神术大阵圣光流淌，高台如石块，人群如蚁虫。 “这……这……”他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纵使身为教廷大主教，但光明神主的威能，他永远也触摸不到边际。 “走，孩子。”苍白之主微微一笑，两人携手前行，每走一小步，他们就离开地面一大截，直到第一节是一层阶梯走完，因涅迪尔回首望去，整个伊恩公国都历历在目，连绵的群山，纵横的江河，广阔的原野上，是阡陌交错的农田，和散布其中的村庄与城镇。 “你是这片大地的统治者，也是这些子民的保护者，”苍白之主如长者一般，谆谆告诫道，“所以，你不能任由他们，落入残暴的斯诺顿帝国之手……” 因涅迪尔轻声应是。短短十一层阶梯，他却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所幸每节阶梯之间，都有一座浮云缭绕的平台，两人休息片刻，继续向上攀爬。 “天有九重，登上一座云台，就表明咱们登上了一重天，”今天的苍白之主格外多话，他一边闲庭信步的拾级而上，一边介绍道，“等到九重天尽，你就可以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推开天国大门，率领‘英灵军团’，横扫大陆南北。” “我……会的。”因涅迪尔郑重的点头。他们登上二重天，三重天……直至七重天，因涅迪尔再也坚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天穹显现出绚丽的亮蓝色，空气稀薄，禽鸟绝迹，就连一般的巨龙，都难以飞到这种高度。 这个时候，如果因涅迪尔的视力够好，他甚至能北望斯诺顿，南观布亚达，铸铁山脉与阿伊贡斯山脉，一南一北，它们的绝顶高处，也已被因涅迪尔远远抛在身后。 “快了，就快到了，”苍白之主架着他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这整片大陆，都将遍布神主的荣光，而你，则是君临天下的光明王。” 因涅迪尔硬撑着站起身，一步一步挪上去。在沉重的威压下，他的脊梁逐渐弯曲，如驼背的老人，步履迟缓，连心神都开始涣散。 “很近了，只差最后一步了……”苍白之主的声音，如同从千里之外传来，虚无缥缈。 因涅迪尔手脚并用，爬上“天国阶梯”的最后一节，仰躺在云台上。 他眼前，白云朵朵，一束束圣光，如匹练般垂下，肃穆的钟声“当当”响起，天国大门近在咫尺。 …(未完待续。) PS：（更。）xh211 (，，章节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