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乐极生悲(上)
何怜月并没有直说,因此气氛又陷入低沉。 走廊的光线很黑,何怜月尚有月光照耀,而唐越整个人都被夜色笼罩,只能看见一个发虚的轮廓。 “可以去你的房间吗?”何怜月小声说:“有些事情,我不想被别人听到。” 唐越沉默了一会儿。这种情况下,他很难不将这件事延伸到其他地方。何怜月察觉到他的沉默似乎过于死寂了,于是风轻云淡地解释道:“你不用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 “随便吧!”唐越冷冷地说道。然后,他便自顾自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了,何怜月连忙跟了过去,脚步虽然急促,但却明显能够感受到她在刻意将脚步放轻。正如她所说的,不想被别人听到。 唐越打开门后,径直走了进去,并没有将门关上。何怜月紧跟着他的步伐,进到屋子后,顺手将门关上了。 而就在唐越房间的门关上之时,在斜对面的一扇门却悄然打开了。 没发出任何声音的,妙灵打开门,表情复杂地站在门口,紧紧地盯着唐越刚刚关闭的门,一动不动。 她这几日也难以休息。东方盛的死,令客栈里的气氛都变了一番样子,她也不例外。 而没有睡觉的她,刚好撞见了这么一幕。她难解其中的玄机,也不知道大晚上的何怜月找唐越所为何事。她心绪烦乱,有点儿坐立难安,可是她又不愿意去偷听。她相信唐越,更不愿意怀疑何怜月。但是两人今天晚上的举动却着实叫人难以心安。 妙灵静静地在门口站着,进退皆非,好半天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懦弱地退了回去,顺便将门关上。 于是一切都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唐越很自然地走到床前,目无旁人地坐了上去。而何怜月则靠在门上,没有再向前一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隔着一整间屋子,一整片黑暗。 唐越说:“有什么事情,说罢。” “能燃盏灯么?”何怜月说:“这个样子,我有点儿不大适应。” 唐越默不作声,何怜月便当他允许了。但是等她真正摸到燧石准备点火时,却被唐越制止了。 “你有很多话要说吗?”制止完何怜月后,唐越紧接着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何怜月楞了一下,然后淡淡道:“不是很多。” “那就直接说吧!”唐越极为干脆的语气,觉得太僵硬了,于是又补充道:“我想睡了,不大想见火光。”觉得还差点儿礼貌,再次说道:“谢谢。” 唐越最后的这句谢谢一点儿都没有诚意,就如同批发货物老板给的饶头。但是何怜月却并不在意,夜色是浓黑色的,她的眸子里却升起更深层次的黑,完全碾压了属于夜色的黑暗。 唐越说不要点蜡烛,何怜月便很给面子地将手中的燧石放到桌子上,因为桌子铺了一层薄毯,因此何怜月手中的燧石并没有发出什么不愉快的声响。何怜月几乎是将燧石按在毯子上,用的力气之大,将毯子压得陷下去挺深的一个痕迹。 何怜月捏着燧石,嘴唇翕张,发出及其轻微的声音,在满是黑色的房间里似一缕烟散了开去,说:“在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多想,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她看到唐越的暗影有些发晃,同时床脚传来一声尤为清晰的咯吱声响,似乎崴到了脚,她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幻想他坐在那里,佯装冷静却又十分心虚的模样。 “放轻松好吗?”何怜月的声音特别亲和,没有任何压迫感。“我知道你避免不了地会多想,因此我并不强迫你。我也知道这个问题对你来说难以回答,但我却很想从你那里知道点儿线索,哪怕只有一点儿,当然,你不回答我,也没有什么的。” 唐越有点儿着急了,事实上何怜月越是这样说,他越是紧张,因此现在连声音都发抖了:“直说吧!不用做这么多铺垫的。我能活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撑不过去的了。”
何怜月止住了话匣子,可是却没有着急将心里话说出来。她停了一会儿,似乎在给唐越缓冲的时间。大约过了五秒钟,她才终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你当时救妙灵姑娘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唐越的手抓着身下的被子,瞬间增长的心跳在他的胸膛里躁动不安,仿佛要喷出来。何怜月似乎能够感觉到唐越的紧张,她立刻怀疑自己这个问题到底还是过分了。她真正地意识到了自己背负着多么沉重的罪孽。这也正是她徘徊不定,直到这个时候才选择问唐越的原因。她早就知道这件事对唐越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承认现在的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自私的小人。 房间里安静了大约有一分钟,何怜月觉得唐越没有可能会回答她了,因此她决定识趣地离开。但是在离开之前,她很抱歉地向唐越欠了下身子,说:“对不起。”然后又直起身来,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唐越终于动了下他的喉咙,发出了并不清晰的声音:“你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不清晰,但是何怜月却听懂了他的话。她立刻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将朝向门的身子扭到正对着床的方向,说:“有些事情我想不通,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 唐越冷哼一声,说:“我知道你不会责怪我,但是我会责怪我自己。我常常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可是我却根本不知道答案。” 何怜月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点了点头,凄然道:“若是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作何抉择。” “可是无论如何,东方盛是因为我而死的。这份罪孽,我要永远都背负在身上了。” 何怜月沉默了半晌:“这件事情不怪你的,任何一种选择,后果都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或许在你看来,是这样的吧!”唐越痛苦地将头垂下,凄恻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灵儿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