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止水
当天晚上，老六杜必书在师娘苏茹的关照下，做了几道荤菜，意在犒劳一下羌瘣和田灵儿。田不易也没曾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能够砍断三根黑节竹。而羌瘣虽然也比较出人意料，但是却又也在情理之中。 实际上一般的青云门弟子步入第三层的境界，往往都是在新入门派之时磨练够了技巧的。一日之内砍下数十根黑节竹并不是甚么太难的事情。 羌瘣虽然没有来得及修炼第三层，但境界也已经水到渠成，田不易本来预料这般境界应该可以砍断五根黑节竹以内，不过又想羌瘣资质很高，说不定可以一日之内砍断十根。十三根的话倒也没有太过出人意料。 但是实际上羌瘣却并不是依靠“技巧”砍断的黑节竹，而是凭借蛮力与自身的素养。这才是真正难得的。 当晚用过膳后，苏茹忽然活动筋骨一般把头转了一圈，又将双手合拢在一起向外推出，大竹峰众弟子本因为羌瘣和田灵儿的事情有说有笑，此时顿时寂灭，个个张口结舌，大祸临头的表情。 羌瘣来这里时日也已是不短，自然知晓为甚么会这样。 这青云门大竹峰一脉，首座田不易生性懒散，虽要面子却一向懒得管教弟子。即便是对羌瘣也是如此，一般都只传授道术法门之后便不理不睬，任凭弟子自行修习。 但苏茹却生性要强，性喜动武，年轻时名头颇响，风光无比，与田不易成婚后，性子已大为收敛，但一来时常手痒难耐，二来座下弟子不太争气，青云门每过一甲子照例举办的“七脉会武”大试，连着几届下来，大竹峰弟子屡战屡败，除了大师兄宋大仁偶尔胜上一场，其余人都以全败告终，偏偏大竹峰弟子又只有这几个歪瓜烂枣，于是遂成青云门内上下笑柄。 苏茹一生好强，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这便时常出手替夫君田不易“教导”这帮弟子。她外表虽然柔美，性子却是颇急，修为又是极高，一不小心便把这些弟子打得抱头鼠窜，遍体鳞伤，以至众人惧怕这位美艳师娘远胜过那矮胖师父了。 如今苏茹这般，自然是她即将打算训练众弟子的前奏。可是奇怪的是，苏茹这次却并没有直接让众弟子留下，反倒是挥手道：“你们还愣着做甚么？既然吃完了饭，都去做功课吧。”宋大仁虽是奇怪，却登时如蒙大赦，接连告退。 “七师妹，快跟出来……” 那杜必书小声喊道，羌瘣便也起身。就在这时—— “瘣儿，你留下吧。” 杜必书神情顿时一僵，接着突然转过身去，仿佛之前甚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连忙离去。那宋大仁几个立时用怜悯的目光看向羌瘣…… 羌瘣用平静地目光反看向众弟子，心下也有一些好奇。虽然早就在苏茹训练弟子的时候在远处听过众弟子的惨叫声，但是自从入门以来，她与田灵儿从没有被苏茹师娘“训练”过。所以对此并没有亲身的体会。 如今可以见识一下，倒也不至于有甚么不喜。 “娘……” 田灵儿有些不满地起身，似乎想说甚么。 可是还未等她出声，苏茹便道：“灵儿，你先去和师兄们做功课去吧。我考校考校你师姐的太极玄清道。” “甚么师姐？明明是小师妹。” “好，好。灵儿你先去吧。”苏茹微笑着说。 田灵儿虽然有几分不满之色，也只得退下了。 ※※※ “瘣儿，我听不易说你太极玄清道已经到了第三层境界，有甚么疑问么？” 守静堂中，田不易吃过饭后就早早回房。而苏茹则是带着羌瘣来到了这里。 “弟子午时方得到这修炼之法，还未开始修行。”羌瘣道。 “哦，是这样吗？瘣儿明天以后开始就可以去太极洞修行了。那太极洞寒气沁入地脉，唯有太极玄清道到了第三层之境，才对身体有益无害。配合黑节竹的功课，想来以瘣儿的资质应该可以很快就到第四层吧。” 苏茹满是信心地道。 其实不仅仅是苏茹，包括田不易也是这么想。这修行一途，到了一定时候就与个人的悟性紧密相连。太极玄清道第三层就大竹峰众弟子而言，在“身体”方面几乎都已经达到了要求。剩下的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相比之下，羌瘣所欠缺的仅仅是身体的素养，只要有一点时间便可以水到渠成。 “弟子知道。” 羌瘣恭敬的说。其实她从小到如今，又被几个人真正关怀过？现在非但有了大竹峰一众弟子的照料，更有两个胜似亲人的师父与师娘。即便一时之间仍然无法改变已经成形了的冷淡性格，但是心中却早已印下了大竹峰众人的羁绊。对待苏茹与田不易更是出自真心尊敬。 “不过我青云门可不只是单单修道的门派哦，来，我教你几手武艺罢，顺便也考校考校你的身手好了。”苏茹活动了一下筋骨，丢来一把木剑。 羌瘣接下木剑，略带疑惑望向苏茹。 只见苏茹将剑横在胸前，挽了个剑花，左手剑指指向羌瘣。反倒是羌瘣左手持剑，仿佛好奇地对着苏茹。 羌瘣自然知道这应该就是苏茹的“训练”了。 苏茹笑道： “瘣儿来吧，我这套剑法可是得在实战中才有所感悟的……” 当夜羌瘣便在苏茹的训练之下适应起了所谓的“实战”。 羌瘣在实战中自然是进境神速的，不如说就算是苏茹的剑法，也决不会在她之上，苏茹面对羌瘣更是心下吃惊。 因为羌瘣的身法如同鬼魅，剑术更是极为难得。如同青云门、焚香谷、天音寺这等修行之人。本来已是不将剑术之类看在眼中。因为自身若是有足够的真力，剑术就显得无用了许多。苏茹的剑术或许还要在田不易之上，还是因为她自幼喜动，对剑术之类的喜爱胜过炼气。可是羌瘣单在剑术上竟然隐隐还要更胜苏茹很多的样子。 一时之间，苏茹也是吃惊不已。但她想这世上有人生下来便就对这些极是敏感，乃是天纵之才。况且羌瘣虽然剑术极佳，却丝毫无甚么章法，修炼之人对剑术之属并不甚在意，就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哪里知道羌瘣这剑术也是经过了实战而得成的，全是刺杀技巧，自然是没甚么章法。 苏茹对羌瘣训练了一番之后，再对玄清道进行了一番指导，回过神时，不觉已是深夜。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大竹峰众弟子为之惶恐的苏茹的“训练”，竟然这般平静地便结束了，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想必也会吃惊不已吧。 夜深，羌瘣微微抬头，望向窗外璀璨星空。 此时那月宫之上似乎染了一丝平静的含义，即便风起云涌，眼前仍旧静如止水。 星月固然华丽，不过活在当下，与其羡慕天端的彼方处，不如珍惜眼前的这份恬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