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战火绵绵何时灭
像是陌上也是这番叫我的，只是这番平常的称号又能代表着什么呢？我轻嗯一声，随即点了点头。 他涣然一笑，如梦蝶轻轻刮过，红衣灼灼，夏日炎炎。 “南宫公子起的可真早。”悠然不知从何处冒出的黑影，几下功夫便飘然行至，眼前的凤九蹙起眉头，似有所思，眼神却始终紧盯着倚窗的少年。 他淡然笑了一声，转身便不再看我:“凤兄，这是做何？” 凤九顿时放下戒备，面容如往常依旧:“早上刚起，有些不适。” 他淡漠一笑，轻抚衣袖款款说道:“些许没有吃早膳的缘故，阿黎，我这便去替你准备。” 很不可思议，明明胃涨气的是凤九，怎么最后确实扯到我身上了。我无奈一笑，转眼仍瞧到了凤九警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消匿的红衣诀，一脸正经开始与我说道:“主母，要小心他。属下并不觉得他是过来做磨练情cao那么简单的事，背后一定有阴谋。” 我隐隐中也能察觉到他对我有些许好感，只是好感又不能做什么事，也没怎么将凤九的话放在心上，便随意敷衍了他:“我知道了。” 待过早膳，便寻人找到了父亲当日失踪之地。 慢慢地，黄沙卷起烧焦的旗帜，大地也渐染了殷红，一朵曼珠沙华在静开在这荒土之上。 沙场残阳红似血，白骨千里露荒野。 乱云衰草带斜阳，月冷黄昏血染沙。 野云落日压黑云，战场髑髅缠草根。 黄沙滚滚，硝烟袅袅，尸殍遍地，那一幕灼我眼眸，那一景深触我心。 只是君不见，那哀鸿遍野，何地是归处？ 恰如马革裹尸，战地幽幽鬼火，那孤魂野鬼哀叹一声:“何时才是尽头？” 我满是忧愁，望着森森白骨:“这便是战场，战火绵绵何时才灭？” 他一抹红衣伤情，立于满天飞沙之中，淡淡抿唇道:“唯有天下太平。” 我恍然醒悟，似心中感悟良多。转头瞧见他安然处在这哀鸿之地，只是不知他的红衣何时也染上了殷血，竟分外的妖艳:“那何时天下才可太平？” 他抿唇一笑，仰首望向苍茫大地，轻轻叹出一口气，却抿唇不语。 这个问题便从此藏在我心间，只是不知去何处寻它的答案。 望遍三千尸殍，尽是森森白骨，若是父亲不幸身亡，哪具尸体又是他的？好在现下只是下路不明，若是跟我一样被人所救，那也是可以活下去的。 轻轻地，风沙将一切的罪责掩埋，扑灭烽火所点燃的光芒，这一切都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我轻叹一口气，正欲转身离去，却无意间瞥到吹起的沙土中卷起一熟悉的衣角，顺着衣诀慢慢将泥土剥开，一具冰冷的骸骨渐渐刻入我眼眸，稀薄的华服残破不堪，暴露的几寸皮肤皆是狰狞。 我紧蹙起眉，将掩盖尸体的泥土悉数拂去，暗灰色的锦缎灼伤了我的眼眸，哽咽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父亲。” 眼眶已然湿润，沙土被泪水浸过，落下滴滴答答的雨花。我战栗地将尸体面部的尘土抖去，花白的鬓发下，皮肤被火灼得焦黑，面容已然有些血rou模糊，却依稀可见父亲俊秀的模样。 泪水决堤，我双膝跪地，连天空也染上了血腥，耳边只听见呼啸的狂风，闭上眼仍能见到那具孤冷的残骸斜躺在地。 “不是说下落不明么，怎么会，怎么会.......”真真傻傻已分不清，嘴边尽是些胡言癫语。 红衣少年缓然转身，却望见她没落地跪倒在地，手直直地抓住地上尸骸的衣角，他紧皱起眉头，眼眸里满是疼惜:“阿黎――” 心中尽是苦涩，伸手擦去眼角泪水，回眸勉强朝那翩翩红衣一笑:“南宫最，我想将父亲的尸体送回扶桑。” 他轻嗯一声，寻来了马革将尸体裹起，横抱着尸身几步快走，我紧在身后，双目尽是苦楚和那满天黄沙。 天似乎一直是灰蒙蒙的，热闷的空气似在宣召着暴风雨的来临，不知这几日又是挺如何过来的，天是闷心却像是死了。 车辙乱，红旗靡，飘过沙漠，留下一斜孤寂的足迹。 消瘦的白衣翘佳人闷声端坐在车内，身侧灼目的红衣，俊俏的少年正蹙眉苦思:“阿黎，这几日，你都没有吃几口，哪怕是伤心欲绝，也要照顾好自己。” 她呆愣完全沉浸自我之中，没有听见他的一丝声音，沉默了许久，她轻启薄唇呼出一口气:“父亲，你可愿让我将你与母亲葬在一处......” 满天狂风呼啸，淹没了她的弥音。 翌日，又似在昨日，那辘辘白骨缠绕草根，血色夕阳洒在残骸，那日那景，依旧烙刻在眼中，就算闭上目也可清晰见到，沉睡梦中也能片刻之间惊醒过来。 它如梦魇挥而不去，又如心疾无药可救。 我揭开帘子，朝那渺茫大漠呼出一口清气:“结束了，结束了，一切终归尘埃，落定黄土。” 红衣少年轻叹一口，惆怅之中又有些怜惜:“阿黎，今日傍晚时分便可到扶桑，你可要做好心里准备。” 我轻嗯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杯冷茶苦，舌尖却没有尝到一丝味道。 凤九驾驭着马车缓慢前行，车慢慢驶进席阳城内，他唏嘘几声，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相府外头。 没想到今生还可以回到这里，我叹息片刻，欲掀帘而下，却又开始犹豫不决，我如今这番起死回生，又将父亲的尸身带回，怕是要吓坏了不少人吧。那个女人会愿意将父亲与我母亲葬在一处吗？ 掀帘的手停顿了下来，续尔又将帘子放了下来，父亲这一生是那么爱母亲，定是愿意与母亲葬在一处的吧。 或许我这个想法是自私的吧，我清了清嗓子，隔着帘子朝车外说道:“凤九，去城南五里的樱花林，那是我母亲的坟地。” 他轻嗯一声，驾起马车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