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英雄传说（下）
李如柏深知朝堂虚套，他也不反对，堆笑道：“经略大人，职部业已移咨朝鲜国王，说我大明皇上已有明旨，将选精兵百万，勇将千员，分路并进，望其早应王师，不负皇恩。” “嗯，好好。”杨镐礼貌性称赞道。随后，又对一旁一直没发言的马林道：“马总兵，你部尚有何疑难？” 马林犹豫了好一会，这才慢吞吞答道：“回大人，这个，一来，我和杜总兵一样，希望出兵日子能推一推，还请经略大人上陈于阁部。二来，先前大人指定我北路军走靖安堡出广顺关，这个，职部希望改从三岔儿堡出关。这样，在我边墙内的路程长，省得走关外哈达故地，以至于被建夷提早发现。兵法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正是此意。” 话犹未了，旁边的刘铤就“扑哧”一声笑了，见众人齐望着他，连忙捂住嘴，暗自笑道：“这个马林，在我面前还拽兵法，糊弄谁啊？什么出其不意，大军都在辽沈集结了半年有余，奴酋还能不知道，不布哨探？无非是怯战而已，想靠着西路杜松的大树罢了。” 他这样想着，有意地就往杜松那瞟，见似乎他也有不屑之意，就更乐了。 “嗯，好，可以考虑，只要不耽误共同剿匪捣巢的约期就行。唔，从三岔儿堡走，路程似乎近些，也熟悉，不错，可以。”杨镐思索着答道。 又看了一会，见众人没什么新意见，杨镐就长身而起道：“诸位，如此便各自下去准备吧。” 诸将愣了一下，随即起身作揖行礼：“属下遵命！” 杨镐步出议事堂，站在石阶上，望着飞身上马而去的诸将，轻轻叹道：“上有求功心切之意，下有桀骜不驯之属，大事难为啊。” 幕僚落在他左下，感同身受道：“经略这两头受气，如同钻风箱，弄不好还引火烧身啊。” 万历四十七年二月二十一日，辽阳校场，誓师大会。点将坛下，由北而南，东西两列小四色旗逶迤里许，上万大军分列在旗后，各依营旗、千总旗、把总旗、百总旗整齐摆列，众将士均鲜衣怒铠，盔旗、背旗，呼啦啦一片，刀枪弓弩、铳炮威猛，呜呜的杀气塞满原野。 点将台前，中军主帅黄旗拔地数丈，在咧咧的北风中高高飘扬。点将台角，五方大旗分占五方，以应金木水火土五德，高招随附，以应中军内卫。大纛下，杨镐居中,总督汪可受、巡抚周永春居左,巡按陈王庭居右，开始宣布方略： 杜松，率中路军从沈阳出发，夺抚顺，直插赫图阿拉； 刘铤，东路军从宽甸出发，从东侧袭赫图阿拉； 李如柏，率南路军，从清河出发，奔鸦鹘关，也是从西边进剿赫图阿拉； 马林，北路军从开原出发，经靖安堡带赫图阿拉。 四路大军务必于三月三日会师于赫图阿拉城下，先到者以炮声为号。合围后，定要将努尔哈赤剿灭于赫图阿拉城中。 “赏格”： 有能擒斩奴儿哈赤者，赏银一万两，升都指挥世袭。擒斩奴酋八大总管者，赏银二千两，升指挥使世袭。擒斩奴酋十二亲属伯叔弟侄者，赏银一千两，升指挥同知世袭。擒斩奴酋中军、前锋暨领兵大头目者，赏银七百两，升指挥佥事世袭。擒斩奴酋亲信领兵中外用事小头目者，赏银六百两，升正千户世袭。以上应赏功级，皆自军卒言之。 “好啊，可以升官了。”陈捷听着这诱人的赏格，悠然神往道。 马佳却心不在焉，想着前不久发生的事： “你是马佳，郑游击下属夜不收？” “是的，大人，今年六月入的郑游击麾下。” “哦，听说你是三岔儿堡人，想必熟知那里的地理了。” “大人明鉴，确实如此。” “嗯，我想问你一事，你要想清楚了再答。” “大人请问。” “这五月间，建夷曾扫荡十五堡。那么，这从三岔儿堡出关的路还畅通安全否？” “呃。。。。。。回大人，建夷确实将边堡毁坏不少，但是却不碍我军通过。原因是小人所在抚安堡、花豹冲、三岔儿堡之东南路乃依山险而建，正扼住要道，且俯瞰沃野，建夷的种田放牧都受威胁，所以才发兵毁去。建夷既然毁堡，又不驻扎，则这片地域仍为双方共有，彼可以来，我可以往，是通地。况且，从小人家乡三岔儿堡出边墙到建州本部，一路最是宽敞平坦，不忧伏击。当然，这是小人按见过的一两千人马来估计。” “唔，不错，想不到郑游击手下有你这样的人才啊，读过书吧？” “嘿，回大人，小人家里兄弟姐妹多，没能上几年私塾。不过，小人经常求阅兵书，以求增长才干。” “哦，呵，最近在看何书啊？” “回大人，在读戚少保的《纪效新书》十八卷本，已经到布城诸器说了，可惜没鸟铳看看。” “噢，嗬嗬，好好。嗯，小马呀，好好干，只要你再立次功，本将就赏你杆上好的鸟铳。” “谢大人！” “哈哈，郑游击，可否割爱啊？” “呵呵，总兵大人说笑了，这开铁诸军，不都归您节制吗，随听随调。” “喔，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呵呵，来，你我后堂叙话。” “咚咚咚咚咚咚。。。。。。哦嗬，哦嗬。”排雷般的点鼓声、如潮的喝彩声把马佳从思绪中惊醒，原来开始演武了：只见场中那员大将，年纪在三十左右，红脸短髯，红盔红缨青布甲，拉风白袍西川锦，胯下枣红马，掌中一杆丈二蛇矛大槊，舞得是水泻不进。见众军士喝彩连连，刘招孙甚是得意，又拨马来回驰刺木桩，只见他抖枪一戳：“咔嚓！”枪头木杆断了！ “唔。。。。。。”校场四周一片死寂。杨镐等人更是惊骇：方才杀牛祭旗，三刀都割不下牛头，这次又是枪杆断，这军器装备，何以如此朽钝，这可如何是好？ “哼，金玉其外，不祥之兆。”毕二遇小声评判后随队伍离开道。 马佳等人也缀在洪流中，忽然听到一声：“那刘招孙，可惜了一把好力气，却是个不会使枪的枪盲！” “谁啊，这么大口气。”马佳忙循声而望到，却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四明盔、青绵甲、黑鬃马。 “下雪了。”一朵朵雪花飘落下来，马佳仰头看天，雪借风势，洋洋洒洒，伸手接住一朵雪花，六花瓣转瞬即逝，不由叹息道：“这大好前景，真的只是一场传说吗？” （1）《左传·成公二年》：“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柏壁之战，李世民先守以疲敌，后出奇兵大败宋金刚，乘胜追击，一昼夜行200余里，交战数十次，唐军士卒疲惫，李世民督军继续追击，至雀鼠谷追及宋金刚主力，一日八战皆胜，斩俘数万人。此间，李世民二日不食，三日未解甲，督率将士奋进。此为骑兵集团快速突进的精典战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