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哨探夜不收（下）
马佳点点头又摇头道：“孩儿晓得爹娘的担心，感谢四嫂的好意。但这兵籍一上，就难下了。再说，我本来就是想杀敌立功、封官拜将、光耀门楣的，现今我毫发未伤，怎们能轻言退却？” 大嫂急道：“谁说不好下，不就是使银子么？小七，听嫂子的，凭你的脑瓜子，哪儿不能混出个人样来？” 马佳郑重的摇摇头：“无国哪有家，我们这样的人若是都跑了，建夷就真的做大了。到那时候，只怕是要做他族的奴隶。”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喉：“马佳，马佳，好消息，兵备道发令了，我们可以作为善战老兵补入游击参将的亲兵选锋。” 马佳腾地站起，对一脸喜色的陈捷、包二问道：“啊？是真的么？” 陈捷涨红了脸，兴奋地点点头道：“是真的，没错！现在全辽都在抢老兵招勇士，我们又有十几颗建夷的头表功，当然不一样了！” 包二先是向马佳父母哥姐一一作揖，然后也乐道：“是啊，毕二遇他们把那些球往备御府一放，嗨！那些平日挺胸大肚抬着头走的大兵就被镇住了，有一个还吓得尿了裤子，嘿嘿。备御大人当即修书一封把我们推荐到铁岭游击那了，还给了咱们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太少了吧？忒小气。”马佳说道。 “不少了，不少了，当官的哪能那么容易让咱们小兵升官发财呢？这就是买首级的银子。”何三路钻出来眨巴眼道。 “嗨，这个毕二遇，会不会算账啊，一个脑袋几两银子啊？”马佳恼道。 陈捷笑着拍拍他肩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以后再砍就是。再说，你以为铁岭游击那里就不分好处吗？都是这样的，老爷吃rou，咱们喝汤，走遍天下都一样。” 马佳垂头舒了一口气，怏怏地问：“那咱们的饷银多少？” “还不晓得，但听镇抚他们嘀咕，一两一月吧，家丁一般一两二钱。”陈捷答道。 “亏大咯！”马佳叹气道，接着抬头挤出笑脸道：“今天喝一杯，庆功，咋样？” “好，干杯！哈哈。” 第三日清晨，浴血归来的二十名勇士踏上了去铁岭的道路。就这样，一支日后驰骋辽东、威震蒙金的铁军，就此初具雏形。 铁岭，原名银州。古渤海国的富州的银冶比较发达，辽太祖灭渤海时，便将富州更名为银州。后来，古银州迁到今铁岭，仍称银州。明初，朱元璋预设卫于朝鲜境内之铁岭山，称铁岭卫。后在高丽国王的交涉下，明廷收回成命，于洪武二十六年将铁岭卫改设于辽北银州。这就是铁岭一名的由来。因此，后人传说：“铁岭无铁，银州无银”。铁岭卫于此，置二千户所于懿路，又置二千户所于凡河，四千户所驻铁岭城，到得万历年月，已有游击将军一员、卫所掌印指挥一员、掌印千户五员。 “墙高池深、雄州重镇。想当年，李成粱大帅经常驻扎在此，西逐蒙古，北凌叶赫，东抚哈辉，南领建州，英姿勃发，气吞万里。可惜呀，善始者不善终，走马堕于地，cao舟溺于水。”毕二遇站在城下，大发感慨道。 马佳郑重地点点头，脸颊用力收紧，严肃地接话：“后人哀之便当鉴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继往开来，重整山河！” 陈捷深情的望着城楼上飘扬的大旗，恍惚中，仿佛自己就站在城头，金盔金甲，英雄无匹。“嗯。。。白袍小将，金甲大将，人活一世，便要如此风光。” “莫发梦了，孩子们，还不知有啥难做的活等着我们呐。”包总旗领在众人前面，摇头走进城门。 中军堂中。 “呃。。。哨探夜不收？怎么会？这可都是刚入籍不久的后生娃儿，活儿不熟悉啊。赵大人，您是否能通融一下，照顾照顾本卫的人。”包总旗一听要把马佳等人编入夜不收，登时大急，忙向中军赵廷兰求情道。 赵中军捋了捋山羊胡，呷了口茶水，轻拨茶碗盖慢声道：“这，我也是奉命行事啊，没法子，谁又愿意做这个黑脸判官呐。老包，你也是老行伍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你是晓得滴。‘夜不收’是挺苦的，搞不好还丢了命，这大伙都晓得。可是，谁叫游击大人求才心切呐？你们这群后生，可是实在在拿出了八颗首级的爷们，这么一来，不派你们，派谁啊？你也别太担心，上面都有安抚的。这安家费，一个人就是三两，现银支给，月饷一两加三斗本色米，衣装器械马匹都是现发，可不划算？” “划算划算，上官体恤我等小兵之劳苦，这样的支给，已是发大利市了。”毕二遇首先出头恭维道。 “嗯，不错，这话听着舒坦。小子，唤啥名呀？” “小人毕贤，小字二遇，您唤我小二就行了。” “小二。。。咳咳，有趣，好了，我记住了，下去领饷去罢。” “是。”众人无奈走出中军堂。 中军营中。 “安家费三两，有事减五钱，该得二两五钱。月饷一两，支买马匹月出五分，盔甲支五分，弓箭支三分，枪刀支二分，衣鞋帐篷被褥支五分，总计该得八钱。本色米三斗。好了，会写字的签字，不会的按手印，交割完毕。”管夜不收事千总、镇抚和仓官一起唱名发放道。 “啥叫‘有事’？”包二拿着散碎银子，走了半响，停下来对着包总旗，一脸茫然地问道。 “咳，这个。。。每天都少不了来些事嘛。你看，这书吏们写这么多文书，也累着了不是？将军提拔咱们，咱得通人情，表示点感谢不是？”包总旗支支吾吾地给包二比划道。 “这么狠，太黑了。”葛大冲、李大壮纷纷不平道。 “就是让他们黑了，还别嫌多，要是‘没事’，弄不好扣你一半！这事呢，你要这样想，比如你给马佳六姐送兔子。不过你是自愿的，咱们可是被迫的。”毕二遇大嘴一张，巴掌拍到包二肩膀上笑道。 “呵呵，嘿嘿。”众人又转悲为喜，开心笑起来。 包二努努嘴，继续走向营房，边走边嘀咕道：“是这样啊，当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