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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2

    第二天一早,陈琛上门去堵老马。【】

    棋牌室早上五点关,老马永远是能熬到最后的那一个。陈琛特地提早了半小时,到的时候,四野无人,他那栋房子的单元门还没打开。

    一波冷锋来袭,国内的许多地方都飘起了大雪,温暖的南方不过刚姗姗入秋。陈琛t恤外头套了件薄夹克,被清早的凉风吹得冷缩缩,连忙将衣领竖起来,搓了搓手,蹲在大门外头。

    因为心里有事,等待的过程并不觉得无聊。但他这么熬了一会儿,还是将手机掏了出来。

    时间太早,没法给吉云打电话,发短信的话也能带响。他只有克制住自己,一遍遍看她之前发来的短信。

    收信栏上是“1吉”,还是他把手机给她的那次她给改的,起初他一点也不理解这里头的含义,后来翻电话薄去找其他人号码的时候才看出来。

    她在大事上头从来马虎,但对小事计较得很。

    身后的门忽然“咔哒”响了一下,有个头发花白的跛脚老太太走出来,两眼一低,被地上蜷起的一团吓了一跳。

    陈琛扭头望过去,那老太太正碎碎地念叨:“作死了,作死了,人吓人,吓死人啊”

    陈琛连忙将手机灌口袋里,站起来,冲她点了点头,讷讷说了几声抱歉。

    人渐渐多起来,先是下楼买烧饼油条的,然后是紧赶慢赶着上学的,一个个都急得面红耳赤。陈琛再不能蹲地上,又怕堵着原本就不大的门,往旁边躲着紧挨住花圃。

    直等到清早过去大半,老头老太太们搬着炉子下来生火准备做饭,陈琛掏出手机连给老马打了两个电话,却没一个打通,这才真正觉得焦急起来。

    那跛脚的老太太头顶着月亮出门,溜完一大圈,太阳顶着头皮照,回来的时候,早上吓过她的那个小伙子居然还没走。

    既是热心也是无聊,老太太问陈琛:“在这儿等谁呢,怎么不上他家里去啊。”

    陈琛冲她笑了笑,说:“只知道住哪一栋,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一间。”

    “谁啊,说个名字我帮你想想,这楼上楼下我全认识,大家以前都是一个村的,这不拆迁才搬过来的嘛。”

    陈琛说:“是个姓马,具体名字我也不清楚,应该排行老大,我以前一直喊他大伯来着。”

    “姓马啊?是不是开饭店那个?”陈琛直点头,老太太冲他一个劲挥手:“等不到了,等不到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陈琛眉间一耸:“怎么了,为什么等不到?”

    老太太说:“他啊早把这儿房子给卖了”

    陈琛:“卖了?”

    “嗯,好好的日子不过,没日没夜地就知道赌。玩的大,手气又不好,债主成天堵着门。后来听说实在是没办法,就把房子给折价卖了,可还是没能堵得上窟窿,这不昨天还有人来堵门呢。”

    老太太直叹气:“有点家底都给败光了,不知道的人看他有个饭店,还以为多风光呢。其实就只剩了个皮,里子早就烂了。”

    陈琛还不气馁,说:“他家在几楼,能不能忙烦您带我上去看看。”

    老太太捶了捶跛脚,说:“行啊,那混球就住在我对门,你跟我上来呗。”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年数长了,又疏于保养,电梯里脏得几乎没处落脚。黑黝黝的脏东西沿着电梯壁长了一圈,鸡血鸭血带着鱼鳞菜叶糊上轿面,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腥臭味。

    一颗心明明急得快要蹦出来,他居然还能面无表情地站着,盯着电梯门上一只蚂蚁看。它大概失去了方向,又找不回来时的路,于是绕着一圈黑斑来回的转悠,徒劳地挥动头上的触角。

    直到电梯门开,那只蚂蚁随着开启的铁门陷于黑暗,他方才移开酸痛的眼睛,跟着老太太出了电梯。

    老马的门前堆着一团杂物,门扭上落了一层灰,不像是最近有人进来住过。陈琛还是上去狠狠砸了砸门,徒劳无功地喊着“老马”

    老太太在后头说:“没骗你吧,家里真没人。就是没卖房子他也不敢回来啦,那些债主动不动就过来,又是泼油漆又是倒大粪,有一次还带着刀呢。最苦的是我们,喊警察过来也没用,又搬不走。”

    陈琛又砸了几下,这才不甘心又不得已地走开,对那老妪说:“他把房子卖了,那您知道他住哪儿去了吗?”

    老太太直摇头:“不知道不知道,要知道早告诉那些人捉他去了小伙子,他欠你钱啊?”

    陈琛:“可以这么说吧。”

    老太太一阵苦笑:“要不回来咯,小伙子,看你是个老实人,老实人的钱最好骗啊。怎么可以把钱借给赌棍呢,赌棍可是最不讲信义的啊。”

    陈琛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火车头”。

    一路上走着想着,为什么“火车头”生意这么好,老马要急着出手?

    为什么谁也不给,一开始就说要把店转给他这个新来的?

    为什么他说歇两天,考虑考虑,他就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地催过来?

    为什么之前说好的价格,到了最后要确定的时候,他又坐地涨价?

    还不就是知道他这次回来,手里有两个钱,还不就是知道他想要放手一搏,无论如何都想要把店盘下来,还不就是抓住了他的弱点,还不就是……

    人对一件事的渴求越甚,越容易忽略那背后的不合理。

    而当冷静下来,跳出那个封闭的圈子再想一想,就会发现其实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漏洞百出。

    陈琛狠狠地挠了几下头,粗黑的头发乱成一团,也无心去管,打给老马,无人接听,打给吉云,已经关机。

    他忽然觉得一股疲惫如暗生的藤蔓攀爬在身上,心里反反复复在问,如果老马跑了,他该怎么守住那个店,会不会有旁生的杂枝,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打上眉梢。

    还有吉云,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也如那股渴求一般,当激情消减,回归现实,褪下虚妄的锦衣之后,其实内里布满了虱子。

    陈琛无人可以述说,也不想多说,林玉问起来的时候也只随口敷衍几句。

    店里忙的时候还好,一旦闲下来,他就有些脚不沾地的虚浮感。老马一天没找到,“火车头”一天没过户,他就一天不会心安下来。

    吉云说得对,他是傻,这么大一笔钱支出去,连个条子都不打,完全就是把命放人家手里,叫旁人给你定生死。万一老马前脚收了他的钱,后脚就把店抵给了其他人,他怎么才能证明这店是他买下来的?

    他出来摸爬滚打这么久,这么低级的错误,不应该。

    可再怎么懊恼也没用,陈琛没事就出去找人,老马爱去的棋牌室他走过,老马爱逛的店他等过,连老马去过的澡堂子都没放过。

    可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竟然半点痕迹都没留下。陈琛被逼无奈,去找了当警察的战友,看看他那儿能不能搜集点信息。

    李想和他在局外头的大榕树下站了会,等将手上的一支烟慢慢抽完,李想这才说:“你这次也真是倒了霉了,谁能想到他这么一声不吭地溜了,还以为能吃个香饽饽呢。也怪我,没给你做好情报工作。”

    陈琛拿鞋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眼睛掠着他:“怪你干嘛,你事够多了,怎么顾得过来。怪我自己,太着急了。”

    听陈琛这么说,李想心里就更烦躁,一双手忙着上下摸烟:“兄弟,找老马这事我给你记在心上,一定有多大劲就出多大力。这狗东西估计欠了谁的款子,担心被揍就躲起来了,你再等几天一准冒头。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回去好好开你的店,他再缺德也做不出这一女二嫁的事吧。”

    李想摸出烟盒,晃了晃,盒里的烟卷冒了头,先往陈琛面前一搁:“你也来一支?”

    陈琛想了想,真的抽了支出来。

    李想拿打火机点烟,试探着问:“弟妹呢,怎么不把她一起带过来。”

    陈琛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来,说:“她回去了。”

    李想隔着烟雾,小心看了眼他:“那你们是要异地恋啊,还挺赶时髦的。”

    陈琛说:“就是没办法。”

    是啊,没办法,不然成天腻在一起都不够,谁还要去异地恋。

    一支烟抽完,陈琛向李想道别。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怎么的特别地想吉云,还开着车就把手机拿出来,满是期望地拨过去,一次一次,却都是关机的声音。

    ……这都几天了。

    陈琛很是懊恼地将手机扔去副驾驶,手机刚打着滚地停下来,忽然一阵震动。陈琛眼里一亮,以为是吉云拨过来的,连忙倾身就抓过来。

    屏幕上却是写着“林玉”两个字。

    他按了接通,懒散地问:“什么事?”

    林玉声音高亢地说:“琛哥,你电话怎么啦,一直打不通店里来了一伙人,说要把店收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你快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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