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天玄九式(1)
唐靖雨亦叹道:“舅父只是少时见过我一面,却对我如此称许,十足令人汗颜。我眼见藏剑山庄被焚,却无力救助,也真愧对舅父!” 叶凌威摇头道:“别人处心积虑谋划多年,你尽心尽力可矣,来日方长,不必在意一日之输赢得失!” 唐靖雨躬身道:“晚辈谨受教!” 叶凌威道:“小兄弟大名可是唤作靖雨?” 唐靖雨忙道:“不敢,前辈直呼靖雨可也。” 叶凌威微闭双目,左手弹着右手的弩机说道:“靖,立容安竫、安而后虑,本意息也。雨乃风云之象,所以靖雨二字,寓意可谓深远,靖雨当自勉也!” 唐靖雨得剑圣如此推许,心下沸腾,再次拜道:“前辈教诲,晚辈谨记。” 叶凌威笑道:“刚刚我见你因势利变,将此阵之变迷惑……阴姬,又以不变之处来对付她,运用的得心应手,我躲在暗处,也不由万分佩服。” 唐靖雨亦笑道:“说来惭愧,晚辈无法可想,只得挖空心思的蒙她一时是一时。” 叶凌威叹道:“以阴姬之能,静下心来,也不难窥破此阵玄机,只是她狡猾如狐,又以己心度人,所以心思老用在算计上,当断不断,反被其乱,反被你有了可乘之机。” 唐靖雨虚心请教道:“前辈这阵法变幻,当得上神乎其神,晚辈虽窥其一斑,却难辨其全貌,心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叶凌威摇头道:“以你抑或阴姬之能,看破之后则毫无稀奇。疆场之上,排兵布阵,阵法方有用武之地。武林搏杀,阵法终是守多于攻,难有大用。” 唐靖雨沉吟道:“即便如此,前辈能以阵法将阴姬困住,那也足以轰动江湖了!” 叶凌威苦笑道:“只怕阴姬此刻已出了此阵!” “甚么?”唐靖雨惊道:“莫非前辈……” 叶凌威点头道:“不错,是我放她出去的,你心中大概是在抱怨我啦?” 唐靖雨摇头道:“前辈放她出去,自有前辈的道理,晚辈是担心她杀将回来,反而麻烦。” 叶凌威道:“其实我知你心中所想,你本想我该对这女人恨之入骨,此刻又疑我对这女人不能忘情,所以手下留情,放她出阵。” 唐靖雨老实说道:“晚辈心中的确奇怪,这女人心如蛇蝎,她带给前辈……很多的苦难,前辈难道心中就没有怨恨。” 叶凌威双目瞧着不远处那株奇花说道:“这株花名唤云兰,产自异域,花开之时,娇艳夺目,香气馥馥,中人欲醉,让人忍不住流连赏玩。但很少有人知道,她的香气中蕴含着一种毒素,初始让人痴迷,沉醉其中,难以自拔,慢慢就会侵蚀人的魂灵,直至发疯发狂。” 唐靖雨自然知道这云兰是何所指,更知他说的是实情。只看阴姬年近五旬,仍然娇媚入骨风情万种,可知当年她盛艳之时,该是怎样的光彩夺目,让人难以抗拒。 叶凌威叹道:“当年我年少轻狂,自恃武功,睥睨天下,风流自赏,一时迷失,种下日后祸根。声名武功差不多毁于一旦,我能留得性命,那是托天之幸。初始,我的确恨这女人入骨,后来我更多的反思自己的过失。说到底,我是咎由自取,不能一味的怨天尤人。江湖传言我武功尽失,实则是慢慢用功,恢复了大致两成,此后脉荷渐成宿疾,任凭如何用功,再难有寸进。我灰心之下,放下残缺的武功,开始寄情山水,以花草树木自娱,闲暇时推演阵法,要不是阴姬来犯,或许我可以在这颐养天年了。” 一个剑法曾练至武道巅峰的人,失去武功该有多么的难过,那甚或要比失去性命还要让人痛苦。唐靖雨油然道:“无论如何,前辈都是剑圣,即便手中无剑,心中也有剑,何况这份胸襟气度,岂是凡人可以做到的。” 叶凌威淡然道:“这话倒也不错,阴姬来此,大致就为了我的剑法,袁承先又何尝不是。这个邪神亦正亦邪,终究难掩小家子气,这会能助你一臂之力,也实在是难能可贵。” 唐靖雨就势道:“那也请前辈高抬贵手,放他去吧。” 叶凌威笑道:“你到会做这顺水人情,当年之事,如同一团乱麻,无所谓谁是谁非,邪神忌恨于我,那也是情理之中,我又岂会和他计较。阴姬之师,九绝散人,乃是绝无仅有的盖代宗师,阵法之变,对他来说乃雕虫小技,阴姬兴致虽不在于此,耳濡目染,却也算得上精通。我这阵势,困她一时易,困她长久难。何况她的武功,只怕比我当年巅峰之时,也不遑多让,真要对付她,还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嘴。阵法不外比拟、移物、错位、幻象种种,一旦她悟通阵法之变,那就是你我丧命之时。所以我索性收敛变化,放她出阵,她反而疑神疑鬼,绝不敢再只身犯险。” 唐靖雨叹道:“姜是老得辣,前辈思虑,滴水不漏,晚辈算是长见识了。” 叶凌威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后浪在身旁。人算终归不如天算,江湖终究是年青人的江湖。靖雨,你看好了!”说完,扔下手里的弩机,去那奇花之上,劈下一支旁枝。即以此花枝做剑,缓缓展开一套剑法。 唐靖雨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忙留神看去。只见叶凌威这花剑次第展开,剑势或密或疏,或许或实,配合一套奇妙的步法,使来如同行云流水。叶凌威这套剑法一共九式,使完之后,复自第九式又倒着使了一遍,然后打乱顺序,又使了一遍。这剑式虽同,剑势却是各异,细微之处,暗含机变,那花枝之上,尤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被叶凌威舞动,时而层层叠叠,时而如雾似烟,煞是好看。 唐靖雨瞧得如痴如醉,不觉间抽剑比划,居然也使得似模似样,不一会,已能将这九式自头至尾演练了一遍。那剑势又是不同,使来不疾不徐,锋芒含而不露,锐气将吐未吐。
叶凌威想是十分满意,点头道:“我内力不足,所以用花枝代剑,使来只得其意,未尽其势。你用长剑来使,能藏锋纳锐,诚然十分可贵。不过,剑法之道,无穷尽也,尤以内功作为根基,这一点靖雨你要切记!魔功之法,大都迥异常规,可以短时突飞猛进,当然也会留有隐患,所以你要小心提防。” 唐靖雨躬身道:“晚辈日后定然勤修内功,前辈放心。” 叶凌威接着道:“这套天玄剑法原有十八式,我穷极一生,删繁为简,方演化为九式,后来著有一册‘天玄剑简’,阴姬和邪神大概都是为了这册剑简而来,我哪会不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早已将剑简毁去。如今能得你这个传人,也算得天之幸。” 唐靖雨恭恭敬敬的说道:“不如弟子就拜在前辈门下。” 叶凌威缓缓摇头道:“何必拘于这般俗礼,你心中以师傅视我,我叶凌威如愿足矣。你我今日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期,你要好自为之!” 唐靖雨心下不舍,道:“前辈要去哪里,弟子实在放心不下。” 叶凌威道:“大隐于市,你只管放心,我自保之道还是有的。天玄剑法不是终极,以你之资质,终有一日将心中所学全部忘却,无招无式,随意出手,却都是招式,这才是剑法的极致。” 唐靖雨若有所思,喃喃说道:“无招无式,弟子以为这天玄九式已是妙绝人寰,难道真能达到心剑合一的境界?” 叶凌威不答反笑,再上下打量了唐靖雨几眼,方淡淡说道:“靖雨,多保重!” 唐靖雨强忍离别黯然之情,一揖到地,道:“前辈珍重!” 叶凌威走了数步,又回身道:“天玄剑法诚然高明,不过我曾得到一卷羊皮,上面虽只三式剑法,却是博大精深,惜乎我已不能用剑,所以未加揣摩。后来受人恩惠,所以将这卷羊皮转送于他了。” 唐靖雨心中一动,忽然想到“绝情圣手”颜容曾送自己的一卷羊皮,上面可不录着三式剑法。“前辈!”唐靖雨叫道,举目再看,却哪里还有叶凌威的影踪。 唐靖雨追之不及,想到这阵势变换,剑圣并未告知破解之法,以他老人家心思之心密,绝不是忘记此事,那就是点拨他了。唐靖雨想到此处,也不急着出阵,先将天玄九式演练的纯熟了,这才收敛心神,将这阵法仔细琢磨。唐靖雨刚刚糊弄阴姬之言,大致不差,这阵乃是七星和八卦的变阵,只不过尚有许多细微的变化,乃是剑圣得意之作,唐靖雨当时并不清楚其玄妙所在,却已善加利用。这会唐靖雨再看,自然又有不同,细细的揣摩了良久,直到把细微之处都想通了,唐靖雨方出了此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