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往事如烟(3)
梅萱脸色苍白,忍不住问道:“卢……卢浩彦……” 魏剑行摇了摇头,叹道:“卢浩彦旧创未复,又伤及要害,再也没能醒来!”梅萱脸色更加苍白,魏剑行接着说道:“小师妹哀痛欲绝,失魂落魄,被我带回了华山,从此不言不语、郁郁寡欢。后来……后来,小师妹身子不便,更是谁也见不到了。一天夜半,我突然听到轻轻的叩门声,起身一看。原来是小师妹,小师妹容色憔悴,进门后拉住我泣道:‘魏大哥,你对我好,小妹知道,我自小把你当作亲生兄长一样,小妹今生不能报答你了,如果来生有缘,小妹情愿服侍你一辈子。’我当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说甚么才好。小师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魏大哥,浩彦去了,小妹也了无生趣,但是我怀着浩彦的骨血,魏大哥,以后小妹果然有甚么不测,你一定要替我照看孩子。浩彦此前曾告我,那个小包裹里有一副宝图,是来自一个叫水云宫的魔宫,他受师命不择手段的夺到手了,那却是不祥之物,恐怕会给我带来祸患,果然被浩彦不幸言中。魏大哥,你知道那晚的黑衣人是谁?是的,就是我爹,但是罪魁祸首却是张无嗔。魏大哥,你以后小心提防他!’我当时以为无嗔师叔全是为了华山大局着想,对小师妹所言有些不以为然。” 唐靖雨小心问道:“可知这卢……卢大侠师门渊源?莫非来自昆仑!”他已知这卢浩彦即是梅萱的生父,话语中自然客气了很多。 魏剑行赞许道:“小兄弟果然心思缜密!卢浩彦正是昆仑当代掌门玄静的大弟子。我对小师妹所言未肯全信,却也对无嗔师叔加了几分小心,暗中留意,果然瞧出许多蹊跷之处。张无嗔暗地里收买人心,排除异己,意之所指,不言自明。我为自己的猜想心存惶恐,忙去提醒师父。哪知师父不但不肯相信,反斥责我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再后来我已发觉处境的微妙,情知张无嗔已对我动上了心思,我虽小心提防,还是落入了张无嗔精心设下的圈套。” 魏剑行吁出一口长息,平复一下心绪,接着说道:“彼时我情难自已,心下凄苦,不时借酒浇愁。一日午后自山下买醉归来,无意间听得两名弟子乱嚼舌头,诋毁……诋毁小师妹清誉,我一时气恼,将二人痛打一顿。哪知二人恶人先告状,师父不分青红皂白,先将我痛责,其时无嗔亦在,劝止师父。目下想来,怕是无嗔在师父面前已编排了我很多不是。我一气之下,回住处饮下一坛烈酒,倒头睡下。后来之事……后来之事……” 魏剑行摇了摇头,脸色惨淡,喃喃说道:“我醒来之后,先瞧见铁青着面容的师父,才想起身方发觉xue道被制,丝毫不能动弹。师父背后的无嗔温言说道‘剑行呵,你与那两个弟子发生口角,他们不过是刚入门的弟子,胡言乱语,教训他们一顿也就罢了。掌门师兄责怪你几句,不过也是为你好,又何必怀恨在心,以致非要夺人性命来泄心头之恨呢?’我当时大惊,急忙分辨道:‘师父,剑行昨夜宿酒未醒……’师尊铁青着脸斥道:‘住嘴!还敢狡辩!’师父回身自随侍身后的梅清手中抽过一柄长剑掷到我面前喝道:‘孽障,你这把剑血迹未干又做何解释?’” 魏剑行摇了摇头,默然良久,然后说道:“那正是我日夕不离的随身宝剑,我情知事有蹊跷,跪倒师父面前分辨,师父却听信了张无嗔的谗言,将我禁闭于后山石室。我想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便亦不十分在意。一天夜半,我隐隐听到喊杀之声,正着急间,小师妹摸上山来,出其不意的点倒了守卫的两名弟子,说是昆仑派为卢浩彦寻仇来了,劝我趁乱逃出华山。我不愿违背师父意愿,期望师父悔悟。小师妹泣道‘大师兄,小妹瞧得明白,爹被张无嗔愚弄,已经利令智昏,早晚会遭了姓张的毒手。小妹已将爹密藏的剑谱和那幅宝图偷了出来,师兄这会子离去,正是釜底抽薪之计,说不定张无嗔反不敢对爹下毒手。’师妹说着将一个小包裹塞到我的手中,把我推出了石室。” 魏剑行这般离开华山,显然有不得已的苦衷,可见传言多有不实之处。梅萱默然不语,对魏剑行颜色已大见缓和。唐靖雨本以为梅雪卿不过是一个只懂风花雪月的弱女子,此即却暗自佩服梅雪卿的胆识。 魏剑行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我趁乱悄然离开莲花峰,却放心不下小师妹,在绝谷深处觅得一处天然洞xue暂时栖身,后来打听出,师父一怒之下,将小妹囚禁于那座石室,再后来小师妹……小师妹难产,产后不久……不久即撒手人寰……,想来师父心下亦是痛苦,悄悄将小师妹埋于日前那座人迹罕至的小谷。” 梅萱不觉间已泪流满面,唐靖雨心下也唏嘘不已,良久,梅萱方强忍悲痛,冲魏剑行说道:“师叔,这二十余年,委屈你了。” 魏剑行摇头道:“师叔怎么也算叛离师门,掌门这般体谅,剑行别无所求,此生唯愿浪迹天涯,终老山林!” 唐靖雨正容道:“魏师叔携走剑谱和宝图,本是情有可原。张无嗔难遂心愿又心存顾忌,此所以梅老掌门得以善终,萱姊顺利接掌华山一派并大致相安无事,如此说来魏师叔忍辱负重,才保证了华山一派基业不致于落于jian贼之手!” 梅萱亦道:“当下华山元气大伤,梅萱还想倚仗师叔重振华山声威。梅萱以前对师叔心存误会,所以言语多有冒犯,请师叔不要计较!” 魏剑行慌忙起身,肃然道:“师叔是怕掌门为难,掌门但有所命,剑行敢不从命!” 当下前嫌尽释,三人又聚谈良久,直到掌灯时分,方重整杯筷,把酒言欢。唐靖雨情知梅萱急于整顿华山派务,恋栈不去只会让梅萱分神,借机提出告辞。 翌日大早,梅萱将唐靖雨送出老远,互道珍重,目送唐靖雨身影消失在青山绿树之间,方幽幽一声叹息,泱泱而回。
唐靖雨沿着下山的小径,不急不徐,缓步前行,转过一道山梁,心下不由一震,只见不远一座断崖之上,一个挺拔的文士背影,傲然而立,青衣长衫,飘飘然颇有出尘之概,手中提着一柄墨绿连鞘长剑,悠闲的眺望着远方。 唐靖雨自然识得这柄“墨玉”宝剑,情知不会这么凑巧,心下虽然忌惮此人,却也知避无可避,不动声色得缓步走近崖前开阔地站定。 那文士似乎一无所觉,漫声吟道: 西岳莲花山,迢迢见明星。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 吟至此处,那文士倏然顿住。唐靖雨朗声接道: 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 恍惚与之去,驾鹤凌紫冥。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 那文士转过身来,脸上讶然之色一闪即逝,瞧了唐靖雨一眼,淡淡说道:“小兄弟可曾想到,这首诗吟的正是你唐靖雨和玉芙蓉的风流韵事。” 唐靖雨一怔,心道这首前朝李青莲的《登华山》诗,怎么会咏眼前之事,真是啼笑皆非。瞧这人之文采见识,如此牵强附会,果然有些入了魔道,真也不愧是邪神。唐靖雨笑道:“前辈说笑了,华山派遭劫,晚辈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邪神淡然道:“张无嗔机关算尽,终究是被别人算计,这也罢了,小兄弟力挽狂澜,更赢得美人芳心,说起来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也是美谈!” 唐靖雨正色道:“前辈说笑了,晚辈本就浮行浪子,名声在外,本也不必计较。然而梅掌门冰清玉洁的大小姐,随意调笑,清誉难免受损,还请前辈谅鉴!” 邪神“哈哈”一笑,说道:“江湖传言纷纷,更是不堪入耳,岂能计较那么多!也罢!闲话少说,还是谈点正经事要紧.” 唐靖雨早知这一贯随心所欲的邪神找上自己不会善罢,当下抱拳道:“请前辈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