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婚姻儿戏
二月初一了。 一个月前,她秦钰还和林嫤还在相国寺求签呢,怎么现在,连亲都成了? 哎,真是……世事无常。 苏不学和林凤都带着夫人来到秦府,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得分外疲惫。 其实,这次发生的事,如果不说出去,每个人可以各归各位的。但是,但是,林嫤说,她已经是沈无况的人了。 这一句话,断了事情转变的所有的可能性。 沈无况的脸色是所有人里最难看的,他看秦钰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紧绷。 相对于所有人,苏乔却是看上去最云淡风轻的。他站在秦钰身边,顺着眼,一身寂静。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林凤闭着眼揉了揉额角,拒绝了丫鬟端上来的茶。 林嫤问:“可是……二姐那里怎么交代?” 惠王那里,才是最难过的关。 她林嫤成了惠王一颗走失败了的棋子,惠王会记得这步棋的。 林凤说:“还能怎么交代?有你二姐在,不用我们cao心。” 林嫤默然。 “散了吧,彩礼的事让下人去清点盘算。” 秦钰想,原来婚姻大事,就是如此地儿戏啊,说换就换,说散就散。 她说:“林嫤和表哥成亲可以,为什么我和苏乔也要成亲呢?我们是清白的!” 苏乔看了秦钰一眼。 苏不学看见苏乔看了秦钰一眼。 秦明说:“是啊,既然如此,我家钰儿的婚事,就作废了吧。我过些日子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这事确实是我秦府的不对。” 苏不学说:“秦明啊,这赔礼道歉是应该的,不过不用过些日子了。你看这样,婚礼都成了,我原本的儿媳进了你秦家,你秦家也应该赔我一个儿媳啊,你说是不是?这“礼”我们就收下了,这件事就这样了结,你觉得如何?” 秦钰觉得爹说得对啊!苏府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啊!这啥意思啊?她秦钰是个人,不是个东西啊!怎么能说送就送呢? 苏大人这样是不对的! 可是苏大人糊涂,怎么林太师也跟着糊涂呢! 林凤说:“是啊秦兄,你看啊,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咱们三家人昨日大摆宴席,等同于昭告天下你秦明的女儿嫁出去了,现在都过了一夜了,你反悔还有什么用?就算他们有名无实,你怎么正钰儿的名声?这又让苏府的面子往哪搁?” 秦明刚要说些什么,林凤又说:“你就将错就错吧!你也不吃亏啊,你看仲惟,仪表堂堂,才高八斗,学比山成,哪里配不上小钰儿,我看着都觉得好!他原本是我林府的姑爷,你还信不过我的眼光吗?” 秦钰听的都快急死了,她好想反驳林太师的话,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反驳! 秦明也急,这哪里是配不配的问题啊,这里头牵扯了那么多事,而且他这女儿不像他那两个儿子有心眼,要是进了苏府,还不被里面一个个人精给吃了! 秦明说:“婚姻大事,你容我再想想。” 秦钰说:“那我还有说话的份不?” 苏不学说:“我看不用再想了,这样就很好。乔儿,你说呢?” 苏乔点头。 秦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指着他:“苏乔!你点什么头!我才不想嫁给你!” 苏乔轻瞥她一眼,没说话。 苏不学满意地点了点头,捋了捋胡子,大袖一扬:“打道回府!” 秦明眼看着自己女儿被苏府掳走,居然想不出半点理由把她留下。 “钰儿!” 秦钰听见表哥的呼喊,他的声音里对她的不舍得,她能听得懂。 她回头看了沈无况一眼。 沈无况在秦钰心里,不是这样的。他受伤,为了不让别人担心,会强颜欢笑;他骑马的时候,飞扬而过的身姿,能俘虏所有少女的心;他喜欢笑,笑起来坏坏的,特别好看;他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那么潇洒,又那么无赖。 现在怎么皱着眉头呢? “表哥我……”秦钰话还没说完,就挣扎着被苏乔拽走了。 “钰儿……”沈无况看着秦钰越来越远的背影,很难想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却又无法反抗…… 林嫤站在沈无况身边,看着他几乎快要奔溃绝望的眼神,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 …… 秦钰不想去酒席上跟别人寒暄,她坐在窗边发呆,看着外头的一棵树,那根树枝,晃啊晃啊晃啊的。 苏乔也不喜欢跟人喝酒喧闹,他正坐在桌前看书。 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情看书?! 秦钰一拳锤在桌子上,苏乔停止了翻书的动作,抬眼看她。 她怎么就被坑进苏府了呢?说好的,她和苏乔不会成亲的呢?可是她现在坐在苏乔的房间里,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狗屁的上上签! 林嫤你真是害死我啦! “你为什么点头?你要是拒绝,我就不会嫁进来了!” “你以为我想娶你?” “你不想娶我你还点什么头?我们清清白白,你要是没同意,我就能出关去军营了!”继续去过她大碗喝酒,大口吃rou的生活!做她潇洒的将军!唱她最爱的战歌! “何人证明你清白?”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秦钰不可思议:“当然是你啊,还有我自己。” “我醉了,不记得。” “你!我……哎呀!!!” 秦钰急得吭着哭腔坐到床边:“早上我们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这总能证明了吧!” “是吗。” “苏乔!你你你是不是上次风寒,把脑子烧坏了?明明你早上还很清醒,我还跟你说,我和林嫤我们是被抬错了……” 苏乔抬眼,他的眼睛犹如暗夜中的湖水,深不可测:“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秦钰觉得苏乔一定是上次病得太严重了,毕竟高烧了好几天,肯定把脑子烧坏了。 是谁几天前怎么样都不肯见她?是谁几天前一定要赶她出去?是谁几天前把她送的人参给扔了? 是谁?
是他苏乔啊! 她宁愿嫁头猪也不愿意嫁给他! “何止是我不想?跟你说白了吧,其实是我故意和林嫤换嫁衣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你!林嫤说只要我们是清白的就不会成亲,都是你,你点什么头!” 故意换的?呵,很好。 苏乔合上书,缓缓地站起来,拿着书的手背在身后,移步站到秦钰面前。 他的眼神犹如深夜的冰潭,冷进人的骨头里,他擒住她的视线,让她莫名有些害怕……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秦钰方才的嚣张气焰似乎被一盆凉水顶头浇灭了。 他不说话。 “你到底想干嘛……”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没底气了。 苏乔缓缓开口说道:“在你秦钰眼里,婚姻如同儿戏,是么?” “当然不是!”秦钰站起来,她才不想被苏乔的气势压住,她挺直了身子,显得不那么心虚,“我就是因为太重视婚姻,我才会这么做!” 苏乔把书摔到桌子上,吓得她抖了一下,他的声音似寒气袭来:“这是你愚弄众人的理由?你与林嫤逃婚,秦府无奈动用了整个京城的兵马,从惊动皇上之时起,这场婚姻便不只是秦、苏、林三府自己的事。” “你也知道惠王想通过林嫤拉拢我,但你们,呵,逃婚?三府都极力把这件事压下去,你们倒好,换嫁衣?” 苏乔似乎听见了这个世界最好笑的事,侧头冷笑一声。 他低下头来,一双眼似乎要看进秦钰的身体里:“林嫤嫁入秦府,我苏乔便不必看惠王脸色,你秦府隶属皇上,惠王又岂敢下手?他如今什么都得不到,会追究何人之过?嗯?” “……谁?” “当然是你!林嫤乃林府之人,有惠王妃极力保全。而你?即使皇上看重秦府,你有什么本事?皇上难道会为了区区五品远行跟自己儿子对立?你犯下如此大的罪过,还以为单靠秦府,就能保你性命?” 苏乔转身负手看着窗外:“你要是不怕死,我随时让你走。” 秦钰被苏乔这一通话说得有些懵,似一盆凉水从头浇灌而下。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和林嫤的任性会牵扯到这么大的一盘局。 原来,他的点头,只是为了救她一命吗? 她一脸惨白:“可是惠王对我那么好,他真的……会杀我吗?” 不会,因为这都是苏乔乱说的,他只是想吓一吓她,以免她再做这等出格的事,虽然这次的格,出得有点不错。 惠王这次即使因为逃婚的事迁怒于秦钰,她也不会有杀身之祸。只不过这次的差错,怕是会有无辜的人要受到牵连。 秦钰见苏乔一声不吭,大概是默认了,她脸色更难看了:“那……那表哥会不会也有危险?” 苏乔转过身来,寒冬的冰锥都没有他的笑容那样冰冷刺人。 秦钰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话了,苏乔看起来很生气,他扬起衣摆就走了。 “喂!那你可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秦钰看着苏乔远去的背影,撑起了头。 完了,自己又欠苏乔一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