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欲望
在少年一个念头都没转完的情况下，爷爷就到了孙儿的身边，快的完全不像是人的速度，他又从手上拔出了一把匕首，射了出去。 黑影双目俱盲，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填满了黑影狂暴痛楚的惨叫声，整耳欲聋 爷爷靠近了黑影，在少年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爷爷向上一蹬，从怀里掏出了猎刀，刺入了黑影因嚎叫而大张的嘴中，从嘴里进去，后脑勺出来。 黑影一个颤抖，凝聚最后的力气把爷爷从半空中拍下。 之后，黑影跪下了，继而，庞大的身躯倒在了地上，血流如注。 爷爷倒在地上躺了很久才颤颤巍巍的站起，爷爷的脸色红的发亮，红的实在是诡异，少年觉得血液像是要从爷爷衰老的身躯内爆裂开来但又被皮肤束缚一般，大量的血液积聚在皮表一样的红亮。 “我们回家。”爷爷用红的发亮的面孔，笑呵呵的说着。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少年晕了过去。 三天后。 城里人们都走了，他们虽然受了伤，但对这次惊心动魄的旅行都十分满意，尤其是看到了爷爷屠熊的朱强，更是把爷爷捧为了天人，多次想认爷爷当干爹了。 爷爷很冷漠的拒绝了。 当异数们一走，小山村又恢复了往常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爷爷不再当猎人了，他年事已大，又薄有积蓄，山村里的人也不意外，倒是村长过来表达过几次感谢，并帮爷爷去镇里申请了个低保。 周恒听爷爷说，当初离开就是因为村长的孙子在山里走丢了，走丢的地方还是数个猛兽的领地，李大壮不敢一个人去，自然就邀请了比他厉害的多的爷爷一起去。 最后，村长的孙子有惊无险的救回来了。 “我不该离开的，否则，也不会……” 爷爷看着周恒，眼神中满是溺爱。 “爷爷，我错了……” 周恒咬牙，他知道巨熊临死前的攻击把爷爷年老的身躯最后的活力给消灭掉了。 爷爷这次是真的老了，周恒不止一次听到爷爷在半夜咳嗽的声音，也不止一次看到爷爷软弱无力的虚浮脚步。 爷爷，毕竟已经不再年轻。 “不，你没有错，是我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被力量迷惑了。”爷爷温和的说着，他是个过来人，能明白周恒的心情，因此，也明白周恒犯的错，不仅仅怪他。 “不明白。”周恒皱着细小的眉毛，满脸疑惑。 爷爷点头，准备悉心指点一下自己的宝贝孙子，于是慢慢的说道：“拿了枪以后，你变得都不是你自己了吧。” “哈？” “你不该去和熊正对面战斗的，我从第一天领你进猎人的大门的时候就说过了，人啊，天生就比野兽弱小，即便是我们猎人，若果能多做一份准备，多做一份保险就不要吝啬自己的体力，这几年，对于我的忠告你做的都很好，可是，为什么在今天，你犯错了呢？” 周恒一愣，突然觉得自己确实不可理喻，以爷爷谨小慎微为生活准则教导出来的猎人怎么会如此冲动莽撞，杀了一条狼还不够居然还敢和熊正面冲突。 这绝不是平常的周恒的做法。 可那时候，却又偏偏感觉到没有任何的错误，就好像，那时所有的常识与警戒都开始消除，自信心无理由的开始膨胀。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周恒问着自己。 他得不到答案。 “因为枪啊，有着强大杀伤力的枪啊，你靠着枪杀了一条狼，当然也以为能靠着手中的东西杀死熊，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爷爷的眼神又开始飘忽，他陷入了自身的回忆。 “人因为枪械而强大，但可笑的是，枪械这玩意杀死的最多的东西却是他的制造者的同类，知道为什么吗？” “人啊，是极端容易膨胀，容易自以为是的东西。当手上一旦有了力量，就会开始忽略太多的东西。” “比如说警戒，比如说恐惧，当猎人失去了对于猎物的恐惧之时，那他也就走向了末路。” “猎人如此，人也是如此，当人类对于自己的创造物失去恐惧的时候，人类也已经走向了不归路。” “不明白。”周恒太年轻了，只觉得爷爷说的深奥，却实在听不懂爷爷在说什么。 爷爷不在乎孙儿听懂了多少，继续说道：“你想想，如果你手中有一把比那把猎枪更好更厉害的枪械，你会不会再去和熊正面对抗？” 周恒又愣了一愣，他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咬牙道：“会，熊会令我恐惧很久，但是我最后会压抑不住**的躁动再去猎杀，我束缚不了我的**。” “哪怕你可能会死？” “我不会死。”比那把猎枪更强大的猎枪在手的话，周恒觉得自己是不会死在熊手上的，他有这个自信。 “是啊，**这玩意从来不是不变的，它会随着环境，手上的事物，人所拥有的力量而一次次的变化，当你手上有了超越你本身制约能力的力量的时候，人也就会变得不再是自己了，如果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那么……” “就好像，现在的你一样。” 爷爷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了。 “明明枪还没到手，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就开始想要猎杀熊了。” “我我。”周恒满头大汗，明明不该这样想的，他不喜欢找死，也明白在狩猎途中能不遇到大型野兽是最幸运的事了，那为什么一想到那把枪他就感觉到从头到脚被一种灼热的兴奋所替代，那时候的他无所畏惧，强大无比。 只是，那不是他，那是一个披着周恒外衣的另一个无脑的莽夫，他悄悄然闯进周恒的大脑，取代了周恒的存在，使周恒做出偏离他真正想法的行为。 周恒对另一个自己感觉到了恐惧。 “别再碰枪了，也别碰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了，那样，你还是你，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孙儿被力量所迷惑，最后毁了自己。” 说完，爷爷咳嗽了几声。面色白的可怕。 周恒看着爷爷，硬生生的把胸口令人热血沸腾的狂暴**压抑了下去，他不需要无脑莽夫主宰这具身体，他所需要的，是绝对冷静，绝不作死的自己。 “爷爷，我答应，我绝不会再碰枪了，也绝不会再去触碰不属于我的力量。” “好，我的乖孙儿。”爷爷把周恒抱在了怀里，满脸都是慈祥的笑，惨白的脸色也有了一丝丝的红晕。 两年后。 爷爷在喝完了中午的稀粥之后把周恒叫了过来。 他的面色很好，红润而健康，自两年前爷爷被巨熊击伤以来是一次有这种好脸色。 爷爷话却让周恒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冷水一般。 他说：“我快死了，我想把最后的遗言告诉你。” 爷爷说的话太过于夸张，周恒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我知道，我总会来这一天的，我也明白，我这种人能老死是上天给予的最大的恩赐了，可是我还有你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我的孩子。” “爷…爷…” “呵呵，不要哭，还记得对我的承诺吗？” “记…记得……” “那就忘了他吧，我死后，恐怕已经无力再守护你了，你总会面对世界的残酷的，而力量是你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你先出去，好好的游历一番，等到需要的时候，你再来我这儿，我会把我所有的遗产都给你，那些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遗产。” 当天晚上，爷爷醒不来了。 周恒嚎啕大哭，爷爷还是能活很久的，以爷爷的身体，再活十年也不是问题，可是，周恒的错失令爷爷挨了熊临死前的攻击，爷爷硬撑了二年，还是死了。 是周恒令他的爷爷早死了这么多年。 是他脑内根深蒂固的无脑莽夫令爷爷过早的入土。 周恒第一次产生了对自己的厌恶。 他在爷爷墓前发誓有生之年，如无意外，绝不会再去触碰他不该触碰的东西。 可是，如今，在多次险死还生之后，周恒还是决定，他不该再遵守这个誓言了。 他要力量，哪怕会伤害到自身。 只要能活下去，怎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