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燕离愁
渐入深秋,时节乍暖还寒,此时一轮红日当天,却无朝夕微凉之意。孤野小径傍有粼粼湖泊,波光如镜,正有一窈窕女子静立其旁。 那女子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可谓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只是俏脸上一双凤眼泛着红肿,娇颜泪痕未凅,平添几分楚楚忧愁。 她纤手怀抱一只破旧瓦罐,双目无神,正是遭逢大变的许秋。原来她自与裴冲分别之后,一路彷徨,辗转迤逦茫然乱顾却落到此地。那湖泊倚草傍树,边上石岩竞秀,虽有鸟语花香,却好似万籁俱寂,云云不知所意。 突然,自山阴小道一条大汉拖沓行来,隐隐约约只见那汉手提一只偌大酒坛,正痛快吃饮。他胡乱抹一把口齿,大笑连连,但听得: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一首“将进酒”吟来荡气回肠,那大汉荡步而行,似有千分醉意,如此超然洒脱,自是莫放无疑。 蓦地,他顿住脚步,打一个酒嗝,醉眼惺忪望向那定定立在湖畔旁的许秋,不由喃喃,道:“这女子好生熟悉的背影,与俺那小师妹倒是相似的紧,俺且问问她去!”念罢歪斜着步子向前喝道:“兀那女子,且转过身教俺瞧瞧!” 那一声大喝虽如平地炸雷也似,但许秋却恍如充耳未闻,依旧一副怔然恍惚。莫放见了不由微怒,却也不好唐突,他转步上前,待看到许秋正脸,不由惊呼一声,那酒也醒了大半,慌忙攥住许秋胳膊,道:“天可怜见,好教俺今日得见师妹,你却不知俺莫放寻的你们好苦……” 许秋如梦初醒,此刻乍然得见,不由由哀转喜,当真如见了亲人一般。她思来近日委屈,竟再也忍将不住,不由潸然泪下,啜泣道:“大师兄你终于来了,你到底去哪儿了?你可知道师父她被jian人给害死了,你可知道小师弟他……呜呜……” 莫放见哭声悲,想起当日被那韩橐驼使调虎离山,而将许师叔落得贱人所害,早已涕泪交垂。他将许秋轻抚,安于身旁怪石之上,道:“都怪俺平日酒吃的太多,把这大好头颅吃的也痴了,才轻易中得那韩矬子之计,害的俺师叔惨死于小人手中。师妹你说,师叔是被哪个卑鄙小人所害……” 许秋道:“除了那个与韩教主沆瀣一气的水萧娘之外,还能有谁?” 莫放听罢不由怒目切齿,恨声道:“果然是那sao娘们,师妹放心,俺定然要找到那贱人,亲手将她碎尸万段!”他怒气填膺,久久不能平静,未几,又道:“小师弟呢?他怎么没与师妹在一块儿?他去了哪里?” 许秋闻言不由一时心乱如麻,她爱恨交杂,道:“大师兄休要再提那人,他……我没有他那样欺辱人的师弟!” 此言一出,莫放不由惊疑难定,他自然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只当二人闹了些微矛盾,不由笑道:“师妹如何会有此言?小师弟虽然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宅心仁厚,老实的紧!又怎会欺负师妹?何况你乃是他的师姐,他这人向来尊师重道的很,且俺也看得出,他对你着实情深意重,哪里会欺负你!” 许秋闻言不由凄苦,喃喃道:“他对我真的情深意重么?那他对那姓王的姑娘又是什么?他那一晚又为何那样对我……”原来那日虽然水萧娘早已自认乃是做了手脚,但许秋当时浑浑噩噩,只处在深思之中,于外界之事竟然未能知晓一丁半点。 思来想去,对那小师弟终是恨不起来,只嘤嘤啼哭,顿时便已梨花带雨。 莫放见状不由急的抓耳挠腮,道:“师妹莫要哭了,那浑小子若是当真得罪了俺家师妹,日后俺莫放定要叫他好看!”言毕只见许秋兀自干啼湿哭,分毫未有解气,不由奇道:“师妹可否跟俺说说,那浑小子到底如何惹你了?” 许秋闻言不由恼羞盈胸,但此事又如何出口,垂头支吾道:“他……禽兽不如,他……他对我不轨,已经……已经……”言及此,却已羞于启齿。 莫放却已瞠目结舌,结巴道:“难道……难道你们已经做了夫妻了?” 许秋早已面红耳赤,好似月闭花羞。 莫放不由目瞪口呆,道:“这小王八蛋,这种事怎么能如此急切,竟然这么沉不住气……”言罢又已哭笑不得,喃喃道:“好个小师弟,可真有你的,比俺当年可强多了,嘿……” 许秋越听越不对头,茫然不解,却怪道:“大师兄你说什么?” 莫放闻言不尴不尬,讷讷讪笑,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他见许秋又转凄苦之色,劝道:“这浑小子虽说可气,其实却也没有什么!你们俩本来就郎有情妾有意,成为夫妻却也是早晚的事儿罢了!” 许秋听罢不由恼羞成怒,狠狠一跺脚,嗔道:“大师兄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莫放嘿然一笑,忙道:“好师妹莫气,以小师弟的为人,既然敢做那便敢当,日后待为兄前去说说,俺就不信他浑小子不会娶你。嘿,若他对你始乱终弃,第一个杀他的人就是你大师兄我!” 许秋闻言虽然心生向往,此刻心中却亦滋味难明,道:“如此岂非太过便宜他了,此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烦乱的紧……”
莫放见状不再言语,接过那瓦罐中的师叔骨灰拜了数拜,起身道:“如此也好,毕竟此事急也急不来。不知师妹作何打算,怎不将师叔遗灰早日安葬?” 许秋想起当日师父临终所嘱,一时伤情,泣道:“非是我对师父不敬,只是师父临终前曾有嘱托,意落叶归根,教我将骨灰带回门派,交于岛上一位称作‘老王八’的人再安葬……” 莫放闻言不禁蹙眉,喃喃道:“老王八?那不就是二师叔么?”片刻又道:“是了!先师曾有言,早年二师叔颜禾、三师叔方天震与小师叔许雀儿之间有过情爱纠葛,小师叔未免二师叔与三师叔因她而兄弟反目,是以多年来远走他乡。未曾想时隔多年,小师叔竟然还未曾忘怀当年之情,况且依此来看,小师叔倒是对二师叔的情意多些……”念及此,他突然直眉愣目定定看向许秋,仔细端详了起来。 但见那犹有泪渍未凅的一张娇颜竟越发与小师叔相似了,他越看越是惊讶,那张俏脸除却与小师叔极为相似之外,与那曾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二师叔竟也略有相像,一时间思如电转,惚惚恍然大悟,喃喃念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许秋见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不由略有惧意,道:“大师兄你看什么?怎么神神叨叨的……” 莫放赫然醒转,亦想不出为何小师叔将养许秋这么多年,却为何始终未曾将真相告之,只摇手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他生怕露出什么,慌忙转而言道:“此去东海图腾岛正好途经那秃驴山下的九九重阳武林大会,不若师妹与俺一块儿去瞧瞧热闹,完事之后俺便护送师妹一并去师门,如何?”许秋闻言颔首。 闲言少叙。 且说师兄妹二人略作歇息便即上路,一路迤逦而行,不多时步入一片桃林之中。看看天色已过晌午,便欲取出干粮吃食,欲避过炎热再行上路。 二人刚吃了片刻,却见桃林深处一条人影鬼鬼祟祟不知在忙些什么。莫放生平最恨卑鄙小人,料定那人藏头露尾做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事,当下悄声对许秋道:“师妹且在此处藏身,俺且去看看那是何方鼠辈!”冷笑一声蹑脚便朝那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