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0、毒血过身

    山间的空气永远都比城镇的空气清新，清新到令人松懈心中无数警觉。

    珺尧可以下床，也可以出屋子。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出去。他是宁王的十二子，被毒养大的十二子。在宫中十一年，生死由天，不曾想过生死，也不曾忧思生存。宁王想活，必先保他性命。曾经他也幻想过与父王相亲相爱。无不需要他多少宠爱，只需要偶尔一同用膳，或者狩猎，或者出行，或者……只要跟父王待在一起就好了。他不求太多。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他算什么王子？不过是宁王为了续命而出现的产物。宁王与自己那低贱的母妃没有情愫，没有怜爱，更不可能偏爱他什么。对他好，养着他，不是爱他，也不是疼他，只是……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天下？算计一切的呢？

    想想……

    莫安推门就看见静坐在窗边的软椅上托腮望着窗外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的珺尧。

    宁静而悠远的神色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神态。

    见月和暖心端来点心与茶水。就见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出色的容颜，一个比一个深沉的心思，对视，摇头。

    “你坐这里干嘛？”珺尧不想问来着。可她一坐就半天，不说话也不动。他单手托腮，眺望远处。她双臂叠交在桌面，耳压双臂之上，就这么偏着头。连看都不看他。

    不看他，她进来做什么？

    她懒懒的抻腰，“幽冥草对你身上的毒有抑制作用，却不能化解。这些天见月散去了你身上的药性，正在化解你身上的毒素……”

    “说结果就好，不用如此费言。”他打断她的话。

    她压根不理他，自顾自地说，“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但是不告诉你呢，可能对你不太尊重。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我要解你的毒。当然，完事以后你不会有任何事情，相对的，你会解了毒，成为一个正常人。而且不影响你今后的所有生活。并且让你百毒不侵，连头疼脑热这种小病都不会找上你……”

    珺尧已经放弃让她直言的初衷了。他刚才打断她的话好像起了反作用。她那些废话……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对常人来说超出认知范围之外。”她直起腰，挺直了腰板，带着与稚气的容貌不符的庄重与严肃，“我家公子的一道分魂在你身上。这也是我接近你的原因。”

    “大漠解围是故意的？”珺尧冷冷的表情也跟年纪极为不符。

    两个怪胎对持。

    她点头，“当时我在你们后面，看着你们经过山下，遭遇山匪。你xiele气，被我发现了公子附于你身上的分魂。”

    “所以你一路跟着我？”

    “大漠里的事情倒不是我安排的。不过那件事的推波助澜让我确认了一点事而已。”

    “然后你就把我掳来了？”

    “顺理成章。”

    一个冰冷的脸色渐黑，一个神态自若坦坦荡荡。

    “我若不配合呢？”

    “你配不配合都不重要。我留一些悲悯不伤你性命。你若求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莫安不喜欢藏着掖着，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珺尧要是配合，她就留他一命并让他从此无需忧愁自己的身体任何状况。若他不配合，直接杀了了事。她不在乎自己手里多一条性命，这小子跟她又没有任何关系，死与不死，对她来说无痛不痒。

    “你大可不必告诉我。”他冷讽的笑。她自然地看他，四目相对，不避讳也不躲闪。磊落：“你有知情权。虽然不管结局怎样，我现在是在捍卫你自身的权利。享不享用那是你自己的事。”

    珺尧心智再怎样严谨，到底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我有个条件。”小男人眼神一肃。

    某女歪头，“说。”

    “我要自由。”小男人话说完了，某女颦眉，“我好像没限制过你的自由吧？”

    珺尧腮帮一紧，“我要你保证我的安全！”

    莫安凝眉：“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回王宫？想浪迹江湖？少爷，你有什么本事觉得你自己能养得起你自己？当乞丐乞讨也得要良好的职业cao守的。”

    “你养我！”珺尧并不觉得这个要求可耻。莫安笑了：“我养你？你于我有何用？我为什么要养着你这个累赘？”

    珺尧动气，看她的目光带着狠劲。莫安不以为然对他说，“你于我无亲无故。养你，于我没好处。坏处倒是一箩筐。我最讨厌的就是麻烦。”想让我养你还这种态度，我怎么那么贱呢？给自己养个祖宗吗？

    珺尧无话反驳。莫安却在火上加一把油：“连自己位置都摆不正，还妄想别人高看？”

    莫安甩袖走了。她没生气，说话声音也不大。当然，也不温柔。平平静静的陈述最简单的事实而已，又不是吵架，干嘛要那么大声音？其实，有时候波澜不惊的声调比起高亢的怒吼更让人心有余悸。

    暖心是在午膳过后跟着去给珺尧解毒的见月一起进的屋子。

    暖心见美男子就忍不住唏嘘，虽说眼前这美男子有点小。但不碍事，只要是美男就行。多大都无所谓。她又不吃他们。珺尧胸中憋着一口恶气，就是不顺从配合见月。

    见月冷脸，一针就让他安静了。

    暖心还在旁边抱怨：“对美人要怜香惜玉，你那么凶干神马？”

    见月斜她一眼，她捂着嘴后退半步，讪笑：“您请，您请。”谁料见月指间夹带金针捞过这个色女就咬她的嘴。暖心挣扎了一下，肌肤被针尖微弱的碰到，她十分识时务的不动了。

    闭眼，正要陶醉一下这个亲吻，结果这个混蛋男人居然就放开了她。她冲着他后脑勺咬牙切齿，却在他若有若无偏头的时候换上一脸如花笑靥。

    目睹一切的珺尧冷哼。

    暖心不在意。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见月很实在的在施针的时候漏了一个步骤。这个步骤的松漏直接导致某年纪不大却俊美非凡的小男人在今天的治疗过程中疼得死去活来，整个人跟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了。

    暖心告状了。

    控诉见月不人道的行为。

    莫安的肩头颤颤的抖，咬咬舌头，默认了见月的做法。暖心咬着手绢，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怜香惜玉待人温和的姑娘怎么对那个小美男就这么……这么……

    自己男人“迫害”了别人，暖心过意不去。等晚膳后主动给小美男送零嘴去了。

    珺尧也不知哪来那么大脾气，直接端了桌上的碟子就掼向了地面。

    “哐当”

    瓷器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暖心双手叉腰，怒不可赦：“难怪莫安说你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就你这样动不动耍小孩子脾气，换成我是莫安，我也不会收留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在王宫里你可能对那些王公贵族还有点作用。对我们来说，守大门的大黄狗都比你有用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孙公子凭什么要求莫安收留你？莫安欠你的啊？”

    珺尧气得脸都青了。

    暖心实在。心情愉悦的时候什么欺负都不生气，一生气，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她就是欠我的！”珺尧嘶吼。

    暖心嗤鼻：“她欠你什么了？”

    珺尧鼻孔呼哧呼哧出气：“她要从我身上分魂，难道不欠我？”

    暖心怒极反笑：“分魂怎么了？要不怜你是条性命。大可杀了你分魂。莫安做事还需要跟谁解释？在这片大陆上，她做任何事需要给谁解释？你那娘胎里的毒，这天底下就没人能治。给你用幽冥草的傻蛋用的那个法子不过是压制延缓你身上的毒素，想解毒？门都没有！”

    “他是神医！大陆公认的。”珺尧心底最崇敬的人就是他的王叔宁烁寒。宁烁寒千辛万苦给他找来的神医，分分钟就被她踩在了脚底下，他才不会默认。

    “公认？”暖心嘴角一抽，“莫安身边的大夫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以称霸江湖。那什么神医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你把她吹上了天，小心下不来。”珺尧冷讽。

    暖心白眼他：“最后一句，跟你说了你别晚上躲被窝里哭。”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意，“你身上的血液里的毒莫安已经过在了她的身上，剩下的残余只需要见月施针清除就可以了。莫安真想要你命，根本不需要做这么大的牺牲。你身上的毒有多厉害，你自己最清楚！”

    暖心说完气鼓鼓的跑了。

    珺尧被她最后的话震傻在屋里。

    毒血过身？

    他身上的毒见血封喉，他的血要是不小心沾到花花草草上面，花花草草瞬间就枯萎。掉一滴进池塘，整个池塘的活物都会死掉。她居然把他的毒血过到了她自己身上？？

    珺尧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恨的还是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