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44、薄情寡义

    微微顰着的眉冰凉，淡漠。一丝不苟束起的发冠衬着那寒玉紫金冠，温润如玉又寡情薄义。

    薄情寡义？

    莫安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词。

    这个词用在墨轩的身上合适吗？

    她谨慎的样子让他心里没由来的烦躁。在画夜身边，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是那样恣意，肆意，随意。在他身边，她一直是这样拘谨吗？

    曾经日夜相随，日夜相伴。他在的地方亦能见到她的身影。水榭池边，微风拂面的轻柔，她的手在他的手心，浑身湿透也一声不吭的陪他站着。她能懂得，他的沉默。她能懂得，他的笑。她能懂得，他的悲。

    她说，别再考验我。

    她说，别再试探我。

    她说，你对我好一分，我定会还你十分。

    她说，你若在我身上刻下伤痕，我却不会舍得还你半分。

    黑眸透出些许迷茫。

    忽而想起她从沉睡中醒来那怯怯的笑，柔柔的。那笑，泛着一种甜味。想她为他流的泪，想她为他给自己下禁制，想她为救他冲破禁制……

    当她被迫坚强如桦木挺立，混迹江湖受尽苦难，一步步成长着，一点点变化着。也从未想过要回来找他寻求庇护，或者与人说自己的痛。她逆来顺受的接纳所有的苦与悲，只为他。

    所有的事情历历在目。扣着茶碗，不知不觉饮尽。

    这些事情在她离开的日子里回想过无数次。同时也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越想，越思念。越思念，越癫狂。

    不在乎，所以肆无忌惮。在乎，所以诸多忌惮。

    那她，是否在意那只鬼？

    她为他手中的茶碗蓄满热水。他看她，自嘲一笑。这一笑，饱含沧桑，溢满惆怅。

    她唤他爹爹呢。他怎么忘记了？真真的就像自己养大的女儿被别的男子抢走一般，心里堵得慌。

    她在唤他爹爹的时候，可曾想过当她寻到自己的良人时，将他摆在什么位置？

    六合倏地从窗外射了进来。速度之快，动作之帅。长翎一甩，张口就道：“公子让我来说，苍王醒了。”

    公子？那只鬼？

    莫安面露欣喜，“这么快就醒了？”

    六合晃晃头，“公子续了气给他。”公子威武。六合展开尾翼上的羽毛，扭着屁股兴高采烈。公子威武。这么多年不见，依然威武！

    “什么？？”莫安“Duang”的放下手里的茶壶，提着裙摆，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

    六合见状急吼吼跟在她身后飞出去。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御书房蓝芒闪过，稳坐在桌案前的人，已不见。

    墨轩赶到苍宇弈寝宫，就见莫安揪着画夜的衣襟凶神恶煞地瞪眼。画夜融融轻笑，安抚的摸她的头：“好了好了，不气了。怕你等得急了心焦。下次不会了。”

    “下次？”莫安声音透着警告。

    画夜忙保证，“没有下次！”他是不会告诉她，他把苍宇弈弄醒只是为了让她早点回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哼……

    放开画夜，莫安心里叹了一声。走到苍宇弈床前，“我尊贵的王上，咱下次可不可以别这么干？万一我要赶不回来，您这命丢得也太可惜了。”

    苍宇弈褐色的发丝铺散在枕头上，幽暗深邃的眸子，因为身体的虚弱多了些柔和，少了年少时的狂野不拘，也失了平日里的深沉庄重。

    “你被乾国算计，不设计你回来，恐你再受伤害。这种时候，只有你在眼前，我才能安心。”苍宇弈身后由司公公垫高了靠枕。喝了药，簌了口，病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得简直骨头都酥了。

    莫安沉眉：“你如何知道我被算计了？”

    “乾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她是母妃是乾国江家人。”

    好吧，她防来防去把这号人物给漏算了。

    襄王野性难驯的俊颜平添几分戾气，“她上次跟我说，小沫还活着，就是为了试探？”

    “她想深入苍国，不拿点有诱惑性的条件，谁会理会她？”苍宇弈含笑，苍白的唇色看起来弱弱的柔和。

    “你知道小沫还活着你居然不告诉我？！”襄王怒了。他有多伤心？他有多难过？他们不知道吗？

    苍宇弈摇头：“我也是猜的。不敢确定！”

    墨轩按住襄王的肩头，“殿下，稍安勿躁。”达到安抚他暴躁的情绪。“来人，把玉娘带来。”

    要做什么？

    莫安看他。寂静的黑瞳高深莫测的凝望她的面孔，她颇有些紧张。抱着画夜的胳膊，手指也不由得用了些力气。那个玉娘……就是乾国的公主吗？

    等待，总是让人焦急万分又万分难耐。

    不管是墨轩大人还是襄王殿下，更不要提躺着的王上。这都是个个赛人精的非人类型。他们能沉得住气，莫安可受不了这沉默的低气压。

    画夜揉揉她的头，把她揽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焦躁。低声喃呢，“乖，不急。”

    襄王见状眉头拧成一团。墨轩脸上倒是显得平静无波。苍宇弈早先便知道些，现在也没什么表现。

    玉娘很快被送进苍王寝宫。盘云髻上斜插掐金丝大凤钗，凤口衔着串珠坠子，随着她的走动，光影流曳。外穿金丝织锦礼服，里衬……

    莫安瞧着低头恭谦的乾国公主慢慢走近，瞧见了她里衬的宫裙颜色。脸上笑容扩大。

    粉蓝。

    襄王现在手里若有剑，怕是已经一剑刺了过去。这女人，居然胆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抬起头说话。”苍宇弈平淡的声音透着王者的威严。玉娘行礼，乖顺抬首。美目极快扫过站着或坐着的几人。最后落在面前唯一的一个女人身上。

    三朵墨兰绣于立领样式的柔美纱衣下摆，活灵活现宛若真的在绽放。里衬长长飘逸的白色裙裳，秀气摆荡的袖口与裙摆绣着紫色的花。

    两人的装束，异曲同工，却截然不同。

    玉娘穿在身上娇柔委婉，低头垂眸，含羞带怯。莫安勾唇一笑，眉眼处散开淡淡的冷意，眼中又似乎缠绕着几缕情愁。

    六合鸟头歪歪，瞧瞧莫安，再瞧瞧玉娘。鸟心确定，还是莫安比较帅！

    然而，面前的四个男人，玉娘感觉自己心跳已经完全乱了。

    孤雪般温润的墨轩。如星芒璀璨的襄王。即便病弱也不失霸气的苍王。还有那一袭素衣，若清莲临风的翩翩公子。然而，公子臂弯的女人，甚为碍眼。

    “你收了她？”莫安带着惊讶问躺在床上的苍宇弈。后者莫名看她，“我收她做什么？”她指着玉娘的衣裳，“若不是你收了她……”苍宇弈白眼她，“你觉得呢？”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苍宇弈问玉娘：“孤只想知道一件事。”冰眸显微威，“她在乾国发生了什么？”

    玉娘没料到苍宇弈叫她来是为这事。说吗？说了就等于出卖了乾国。不说……看这架势，她能全身而退吗？

    逼迫美人是一件极为不对的事情。莫安正欲替玉娘开解，公子臂弯一紧，生生压制她想要说话的念头。

    心中诽腹：薄情寡义的君王！